年关的鞭炮声还在稀稀拉拉地响着,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和炖肉的混合香气。村里人还沉浸在走亲访友、喝酒打牌的闲散里,王龙飞和李强却已经猫在了那间烟雾缭绕、堆满账本和图纸的屋里。
炕桌上,煤油灯换成了充电式LEd灯,亮堂了不少。摊开的也不再是那本破旧的硬皮账本,而是几张画得密密麻麻的草图和一叠打印出来的采购清单。
五十万利润的“分赃”方案已经定下,钱还没捂热乎,就已经有了明确的去向。两人心里那点年节的松懈,被紧迫的计划驱散得一干二净。
“开春第一仗,育苗。”王龙飞手指点着一张大棚规划草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划分了区域,“新棚没起来前,老棚得利用上。东头那片,清出来,做育苗床。黄瓜、番茄、辣椒…都是熟手,但这次量要大,除了自用,至少备出一半外卖。”
李强拿着尺子比划着草图:“育苗盘、基质、加温线…都得加量。飞哥,咱那点老家伙什不够用了,得添新的。还有,催芽室得单独隔一间,温度湿度好控制。”
“批!”王龙飞在采购清单上打了个勾,“这事你负责,联系之前那个厂家,量大批发价,争取再压压。”
“第二仗,新大棚。”王龙飞翻到另一张更复杂的钢结构大棚设计图,这是托农科院朋友帮忙画的,“地基开挖,钢架进场,覆膜,安装卷帘机和滴灌…工期紧,必须赶在春播前把两亩新棚立起来!耽误一天,就耽误一茬菜!”
“工程队我联系了镇上的老刘,”李强接口,“开年就动工。就是…钱得备足,工程款按进度付。”
“钱卡死!”王龙飞语气严厉,“合同签死,验收合格才付尾款!质量不过关,一分不给!”
“第三仗,枣园和沙棘园套种。”王龙飞又抽出一张地形图,上面标注了村南头那五亩坡地和现有的沙棘苗圃,“枣树苗和沙棘苗还小,行间距大,不能浪费地。开春就播荠菜、马齿苋种子,这东西长得快,一个月就能见收成,不耽误树苗长,还能赚点肥料钱。”
“种子好说,”李强记下,“就是采收人工…得算细账,别到时候菜钱不够工钱。”
“机械化采收不可能,就得靠人工。”王龙飞沉吟,“跟村里大娘们签包片协议,按量计酬,多劳多得。她们手快,挣点零花钱也乐意。”
“第四仗,深加工试水。”王龙飞目光投向角落里那几个试验成功的蜜枣和枣酱瓶子,“彩椒试种得跟上,为辣椒酱做准备。枣汁生产线…小型的灌装设备得调研,不能一直土法熬制。还有…沙棘原浆的稳定性,得再攻关。”
“设备…又是钱啊…”李强咂舌。
“一步步来。”王龙飞语气沉稳,“先调研,找二手,或者租赁。深加工是长远方向,但不能冒进,得等鲜果和育苗这边稳定了,再逐步投入。”
最后,他拿出一张详细的资金使用进度表:“钱,按计划走。应急储备金不动。工程款按进度付。采购款货比三家,分批支付。每一笔支出,记账,对账,日清月结。”
李强看着那密密麻麻、环环相扣的计划表,感觉头皮发麻,但也热血沸腾:“飞哥…这…这要是都干成了…咱这摊子…可就真像样了!”
“不是像样,”王龙飞目光锐利,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是必须干成。没有退路了。”
希望,有时不是春暖花开的悠闲,而是冰河解冻前夜的紧张布局。它藏在每一张精心绘制的蓝图里,藏在每一份精打细算的采购单里,藏在每一个倒排工期的节点里,藏在破旧屋子里,那两个对着灯光、规划着整个春天的身影里。
这个年,他们注定过得不清闲。但脚下的路,却因为这份清晰的蓝图,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实和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