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捏着一份用加密魔法传递而来的、关于阿尔图罗事件最终调查报告的羊皮纸副本。
艾尼娅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报告,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温婉得体的微笑,仿佛在阅读一则无关紧要的宫廷趣闻。
报告详尽地描述了事件的“官方”版本:古代封印意外泄露,卡尼亚教授英勇牺牲,奥格拉校长力挽狂澜,埃布尔家族与勇者亚恒功不可没。
关于赛莲·切尔维的异常,报告仅以“受古代能量轻微影响,正在接受奥格拉校长特别监护”一笔带过。
而安格尔·亚尔维斯的名字,如同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只在“协助稳定现场的学生”名单中被提及了一次。
艾尼娅的目光在那个不起眼的名字——“安格尔·亚尔维斯”上停留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在报告边缘轻轻敲击着,发出几不可闻的嗒嗒声。
她的眼神深邃,如同平静湖面下涌动的暗流,但那平静之下,此刻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锐利。
“卡尼亚…”她低声呢喃,声音轻柔如叹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你的热情,终究是太急躁了些。”
她放下报告,端起骨瓷茶杯,优雅地啜饮了一口,表情平静。
红茶的温热流入喉间,却未能驱散她心头那点微妙的、如同被细针轻轻刺了一下的不适感。
这份不适感的源头,正是那个名字。
她的眼前,清晰地浮现出对抗赛后的场景: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少年,艰难地向她——王国第三公主艾尼娅·艾法夫尼亚——低下了他那颗在赛场上宁折不弯的头颅。
那双翠绿的眸子,曾燃烧着要将她拖入地狱的冰冷执念,却在那一刻,被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和……某种她当时解读为“臣服”的沉寂所取代。
——“我可以帮您。”
他的声音嘶哑,却清晰。
那份宣誓,在她看来,是败者认清现实的必然结果,是她精心设计的剧本中,为这个意外坚韧的“小石子”安排的最终归宿——成为她宏大棋局中一枚可控的、或许还有点趣味的棋子。
森林暴动,是她精心策划的剧本,虽然出了些差错,最终导致她差点亲手折断了这把她十分感兴趣的剑刃,但最终安格尔凭借着他那不拔的生命力活了下来。
她甚至还亲自去看望了他,所以在艾尼娅的理解中,安格尔本该是这场风暴中一枚顺从的棋子,一枚已经向她宣誓效忠的棋子。
她甚至期待过,在混乱中,这枚棋子能发挥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给她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可他没有...又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变成棋子。
安格尔不仅活了下来,还像一根挣脱了丝线的木偶,一次次偏离了她预设的轨道。
他猜到了她的计划,甚至在最后关头,用某种她至今未能完全理解的方式,硬生生从邪神降临的祭坛上,抢走了她选定的“容器”。
这不再是简单的计划偏差。
这是背叛。
一种被蝼蚁戏耍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毒液,悄然渗入艾尼娅优雅表象下的骨髓。
她纤细的手指微微收紧,但瞬间又被她强大的自制力抚平。
“安格尔·亚尔维斯……”
她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舌尖仿佛尝到了一丝带着铁锈味的苦涩。
那份宣誓,那份她曾视为理所当然的臣服,此刻看来,竟像是一个拙劣的、针对她的嘲讽。
他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愚弄我?
一个向她低过头颅、宣誓效忠的落魄贵族,凭什么敢在她的棋盘上横冲直撞?
凭什么敢将她选定的“容器”夺走?他难道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曾向谁效忠?
然而,就在这疑窦的火焰即将燎原之际,另一种更为复杂、更为扭曲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缠绕而上。
那份“背叛”本身,那份敢于在她面前伪装臣服、又敢于在她背后撕毁誓言的勇气……或者说,狂妄?
这让她想起了对抗赛场上那个眼神——那份纯粹的、不顾一切的杀意。
“...”
艾尼娅喝了口红茶,久久未语,她沉思着,一丝明悟涌上心头。
原来如此,原来他眼底的那份光芒从未真正熄灭...它只是被隐藏了起来,如同蛰伏的毒蛇,在她放松警惕时,狠狠咬了她一口。
挫败感?
不,那太浅薄了。
艾尼娅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玩味的弧度。那是一种……发现猎物远比想象中更狡猾、更危险的兴奋感。
一种棋手面对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甚至敢于掀翻棋盘的对手时,那种被激起的、近乎病态的征服欲。
“这样才有趣…”她低语,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一个穿着宫廷总管服饰、面容刻板的中年男人无声地出现在花架阴影处,躬身行礼:
“殿下,您让我们关注的目标人物安格尔·亚尔维斯已苏醒,目前恢复状况良好,目前主要活动于学院附近的森林营地,进行营地重建和基础炼金术学习。
目标人物赛莲·切尔维处于奥格拉的严密监护下,情绪稳定,初步显现控制‘异常能量’的迹象。另,亚尔维斯似乎与一名灰发新生接触频繁,该新生常驻其营地。”
“炼金术?”
艾尼娅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她想象着那个曾经向她宣誓效忠的少年,如今在森林里挥汗如雨、试图用炼金术武装自己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和…难以言喻的期待。
“奥格拉校长对赛莲的监护…倒是意料之中。”
艾尼娅轻轻放下茶杯,指尖在光滑的杯沿上缓缓画着圈,仿佛在描摹着某个人的轮廓,“至于那个灰发女孩…阿洛洛·st·雅拉尼娅…”
她沉吟着,这个名字让她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