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儿一瞧见怀清和怀淑,那热络劲儿,就跟见着白花花的银子、黄澄澄的金子似的。
她亲亲热热地左揽一个、右拥一个,田月娘站在绣坊门口,都吓得不敢迈步子进去,就怕这行事古怪的老板娘也把自己拽进去,然后偷偷给卖咯!
何香彤费了好大劲儿,说了半天好话,才把田月娘哄进屋里。打这以后,田月娘就紧紧牵着何香彤的手,死活不松开。
她们这次跟着来,一是帮忙挑选布料,二也是来认认门,想着往后要是有啥事儿,能直接到绣坊来。伙计们帮着怀谨他们,把五大袋布偶全搬到了后院。
金秀儿一手抱着个独角兽,一手搂着只海豚,抱在怀里稀罕得不行,怎么都舍不得撒手。
怀淑瞧着,心里直犯嘀咕,难不成这就是大姐说的,老阿姨藏着的少女心?
金秀儿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做出这么大号的布偶,赶忙吩咐伙计,把那几个大的单独收起来,好生保管。
等金秀儿把玩够了,怀清便让大哥从牛车上拿下一个包裹,里头装的是昨晚照着她临时画的设计图,赶制出来的布偶,有狗狗、猫咪和绵羊。虽说没有独角兽和海豚那般新奇独特,可这三只布偶,每一个都精心配备了两套衣服,这待遇,其他布偶可都没有。
金秀儿亲自给狗狗换上一套新衣服,一瞧,这布偶简直太适合六七岁的小女孩玩过家家了。
当下,她就决定订五百套,自家店里留一百套,其余的全部快马加鞭送往京城总店。不过她特意交代,衣服一套穿在布偶身上,另外两套备用,就这三套衣服的事儿,她愿意另外加价。怀清一听有钱赚,立马满口答应。考虑到工期紧张,她打算等会儿去牙行再找个绣娘,帮着赶工。
为了节省时间,怀清跟着爹和大哥他们去牙行,挑选布料的事儿,就交给了娘和何香彤她们,还让陶宇生留在原地等着。
这可是他们头一回买人,怀清几人毫无经验,心里直犯怵。好在金缕衣的伙计特别靠谱,给他们指了条明路,让他们去镇上城南的那家牙行。
城南牙行的董牙人听他们说了需求,扭头就喊了十几位妇人出来,让他们挑选。
怀清瞧着这些妇人,个个都低眉顺眼、耷拉着脑袋,规规矩矩地立在院子里。也不知道是在这个时代待久了,还是咋回事,她心里竟一点儿怜悯的情绪都没有。
“你们都是绣娘吗?还是只会些普通针线活儿?要是绣娘,就往前站一步。”怀清想着,既然要买人,就得挑性价比高的,那种买回去还得花时间调教的,他们可不需要。
“听到没有,东家要买绣娘,是绣娘的就往前站一步!”董牙人见没人动弹,扯着嗓子吆喝了一声,可依旧没人响应。毕竟,正经在绣楼待过的绣娘,那可都是手艺人,一般不至于沦落到牙行来。
“奴婢没在绣楼做过绣娘,不过做姑娘的时候,跟着别人学过几年刺绣。”这时,一个妇人站了出来。
怀清打量了她一番,虽说这妇人身上和头上看着不算干净,可手指倒是干干净净的,一看就不是那种邋遢的人。
“你有绣品吗?拿给我看看。”怀清问道。
妇人抬起头,在怀里摸索了好一会儿,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怀清。怀清对精巧的绣技一窍不通,也分辨不出这是苏绣、蜀绣,还是别的什么绣法。可手帕上的芙蓉花绣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她心想,要是这真是这妇人亲手绣的,那自家这点活儿,对她来说肯定不在话下。
“行,你把她的资料拿来我看看。”怀清转头对董牙人说道。
手艺是看中了,可这人的底细,她也得摸清楚,万一碰上麻烦事儿,她可不想沾一身腥。
董牙人也机灵,立马拿来一张纸,介绍道:“她是个寡妇,也没孩子。她婆婆说她克死了儿子和孙子,天天对着她就觉得晦气,一怒之下就把她卖了。”
怀清心想,只是个普通农妇,会刺绣就行,便点了点头,问道:“多少钱?”
董牙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这妇人会点手艺,自然要贵一些,二十两银子。”
怀清一听,心里就明白了,这董牙人是想坐地起价。
“十两!”她想都没想,直接对半砍价。
以前跟着朋友练摊的时候,她学了几招砍价的窍门,不管东西好不好,上来先对半砍准没错。就这妇人,要是她没说找绣娘,最多也就八九两银子就能拿下。
“哎,哎,姑娘,你好歹让我们赚点啊,哪有砍价这么狠的,十两我们可就亏惨了。这样吧,咱们各让一步,十九两。”董牙人开始讨价还价。
那妇人听董牙人这么说,抬头看了怀清一眼,心里直叹气。她知道,自己婆婆就收了董牙人四两银子,这姑娘要是花十九两买她,那可就亏大了,可当着牙人的面,她又不好提醒。
“九两。”怀清不紧不慢地又降了价。
“哎呦喂!姑娘!姑奶奶哎!你这怎么还越降越低了?”董牙人急得直跺脚,咬咬牙说:“十八两,不能再少了。”
“八两。”怀清依旧面不改色。
董牙人感觉自己的牙根都快咬疼了,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会砍价的人。他瞧了眼怀清旁边陪着的几个人,年纪大的三个站在一旁,任由怀清做主;年纪最小的那个,跑到门口盯着一个人看了好一会儿,又哒哒哒地跑回来,跟怀清小声嘀咕了几句。
“十七两!”董牙人还在挣扎。
“十两!”怀清斩钉截铁。
董牙人听她又喊出十两,心里竟有种自己好像还赚了的错觉。
“十两?”他开始琢磨,是不是该答应下来,毕竟十两银子,自己还能赚六两呢。
“十两,包括这个妇人,还有门口那个。”怀清这话一出口,董牙人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万万没想到,这姑娘居然想用十两银子带走两个人。
“嘶——”董牙人刚想答应,一激动,咬到了腮帮子。他哪能这么容易就松口,心里想着,这姑娘想得倒美!
“你别急着回绝,不如先去问问清楚,再来回我。”怀清提醒他。
门口那个人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看着进气少、出气多,要是不赶紧救治,能不能熬过今晚都悬。救治吧,得花银子,还不一定能治好;不救吧,之前搭进去的银子可就全打水漂了。稍微动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董牙人瞧着那人半死不活的样子,心里也犯起了嘀咕,转身回屋去了。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感觉腮帮子更疼了。门口那个人,是底下的人从路边捡回来的,本想着是无本买卖,怎么都不会亏。结果呢,看那人的脸色,都快不行了。这人五大三粗的,说不定是个江湖人士,万一在这儿出了事,招惹上什么江湖门派,那可就倒了八辈子霉了!
“十两,你带走!”董牙人这会儿可不敢跟怀清硬扛了,就怕这姑娘一甩手,说不要了。到时候,他还得找人把人扔出去,那可就麻烦大了。
就这么着,怀清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个绣娘,还顺带带回一个五大三粗、昏迷不醒的壮汉。
夏兴南是个十足的女儿奴,怀清做什么,他基本上都不会过问。怀谨和怀谦则是一脸懵,完全不明白怀清为啥这么做。他们本是来买绣娘的,怎么一会儿工夫,还搭了个病汉子?
“大哥,咱先去回春堂,找马大夫给他瞧瞧。”怀清说道。怀谨和怀谦无奈,自家小弟坚持要的人,就算再奇怪,也得宠着。
他们上去扶那壮汉,结果两人费了好大劲儿,才发现根本扶不动。夏兴南只好从牛车上下来,三个人合力,才把人顺利抬上了车。到了回春堂,又费了一番周折,才把人从车上搬到医馆里。
马大夫仔仔细细地诊了又诊,脸色越来越阴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那人的手腕。
“这人,是你们什么人?”马大夫问道。
“哦,刚从董牙人那儿买的。马大夫,这人咋了?”夏兴南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马大夫这话里有深意。
“这人我治不了!”马大夫直言。
“啊?!那、那、可咋办啊?”夏兴南一听,慌了神,他还以为这人就是饿的呢。
怀诤见马大夫要走,赶忙上前,拿手帕帮那人擦汗。怀清瞧着小弟这模样,心里直纳闷,不明白他为啥对这个汉子这么上心。
她把马大夫拉到一旁,小声问道:“您跟我说实话,这人是不是中毒了?”看这人的状态,倒更像是毒发,不像是生病。
“是中毒了,而且是常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毒素。我这点医术,最多只能帮他把毒稍微控制住一点。可时间长了,这毒再次发作的时候,可能比这次还要厉害,到时候能不能挺过去,可就难说了。”马大夫无奈地摇摇头。
他只是个普通医者,江湖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毒,他哪能解得了,能想办法控制住,已经很不容易了。
怀清第一眼瞧见这壮汉,就感觉他浑身透着一股江湖人的气息。要不是小弟再三央求,她是绝对不敢招惹这种人的。现在可好,人都买回来了,总不能半道给扔了吧。
“那您就先治着,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怀清叹了口气,对马大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