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着萧断岳,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他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我肩上,左腿几乎无法着力,粗重的喘息声混合着压抑的痛哼,在我耳边回荡。他那条受伤的小腿肿胀得发亮,乌黑色已经蔓延过了膝盖,云梦谣敷上的黑色药膏似乎只能勉强延缓,却无法阻止那瘟煞之毒的侵蚀。
峡谷在此处收束,彩色瘴气逐渐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带着浓重腥气的黑暗。光线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吞噬,手电筒的光柱照出去,只能穿透前方不到三米的距离,再远处就是一片令人心悸的墨色。
空气变得潮湿冰冷,吸进肺里带着一股铁锈和腐肉混合的味道。脚下的地面不再是松软的菌毯,而是变成了坚硬的、滑腻的黑色岩石,上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一些墨绿色的粘稠液体从孔洞中缓缓渗出。
“快到了…”云梦谣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紧张,她手中的手电光微微颤抖,照亮了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前面就是圣池…万蛊池。”
终于,我们踉跄着走出了狭窄的谷道,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大的恐惧攫住。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穹顶高悬,隐没在深邃的黑暗中,看不到顶。洞窟中央,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黑色水域,那就是万蛊池。池水漆黑如墨,粘稠得如同石油,表面没有一丝涟漪,死寂得可怕。池面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五彩斑斓的油状物质,在手电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光泽。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池边黑色的岩石上,密密麻麻地匍匐着无数蛊虫!蜈蚣、蝎子、蜘蛛、蟾蜍…种类繁多,体型都比寻常同类大上数倍,但它们此刻都一动不动,身体僵硬,甲壳或皮肤上覆盖着一层灰败的物质,如同风化了千年的标本。它们面向黑池,仿佛在朝拜,又像是在无声地警告。
整个洞窟弥漫着一种庞大而古老的威压,混合着浓郁的死亡与剧毒的气息,让人心脏不由自主地收紧。
“这些…都死了?”我看着池边那数以万计的蛊虫“尸骸”,声音干涩。
云梦谣蹲下身,用银针小心地触碰一只脸盆大小的蜘蛛,蜘蛛毫无反应。“不像是死了…更像是…被抽干了生机,变成了…躯壳。”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连蛊虫都无法抵挡这股瘟煞…”
“看那边!”萧断岳忍着剧痛,抬手指向黑池的对面。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在手电光勉强能及的池对岸,隐约可见一个高出水面的平台。平台上,似乎摆放着什么长方形的物体,由于距离和黑暗,看不真切。
“那里应该就是封印‘瘟癀棺’的地方。”云梦谣语气肯定,“祖图记载,圣池核心有祭台,棺椁置于其上,借地脉与蛊母之力镇压。”
目标就在眼前,但我们与祭台之间,隔着这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池水。
“怎么过去?”我看着死寂的黑池,心头沉重。这池水一看就剧毒无比,恐怕沾上一点就会皮烂骨销。
云梦谣从背包里取出一捆特制的绳索,绳索呈暗黄色,似乎浸过某种油脂。“这是用百年蟒油和特殊草药浸泡过的‘避毒索’,理论上能暂时隔绝池水毒性。我们可以试着用它荡过去,或者…”
她的话还没说完,异变陡生!
原本死寂的黑池中央,毫无征兆地冒起了一连串巨大的气泡!气泡破裂,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腥臭气味。紧接着,池水开始剧烈翻腾,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水下苏醒!
“后退!”云梦谣脸色大变,拉着我们急速向后退却,躲到一块巨大的黑色岩石后面。
只见翻腾的池水中,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如同小山般的黑影!那东西通体漆黑,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铠甲般的角质层,上面还粘连着墨绿色的水草和某些无法辨认的骨骸。它没有明显的头部,身体前端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里面布满了层层叠叠、如同锉刀般的利齿!
随着它完全浮出水面,我们才看清,这竟是一条巨大无比的怪鱼!它的体型堪比一辆卡车,身体两侧没有鱼鳍,而是长着数对如同蜈蚣节肢般的巨大附肢,此刻正缓慢地划动着黑水。
“是…是守护圣池的‘蠹鱼’…”云梦谣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音,“它…它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据她所说,蠹鱼本是圣池的古老守护者,性情相对温和,只驱逐未经允许的闯入者。但眼前这条蠹鱼,周身散发着与池边那些蛊虫类似的灰败死气,那双隐藏在角质层下的眼睛,闪烁着疯狂而暴戾的红光!
它那巨大的口器开合着,发出“咔嚓咔嚓”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转向我们藏身的岩石方向,显然已经发现了我们这些不速之客!
“它被污染了!”我心头一紧,“和外面的寨民一样!”
蠹鱼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咆哮,巨大的附肢猛地划水,带动着它那庞大的身躯,以与其体型不符的速度,朝着我们藏身的岩石狠狠撞来!
“躲开!”
我们三人奋力向旁边扑去!
“轰隆!!”
巨石在蠹鱼的撞击下四分五裂,碎石如同炮弹般四处飞溅!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我们掀飞出去。
我重重摔在坚硬冰冷的岩石地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一甜,差点吐出血来。萧断岳的情况更糟,他本就中毒,这一摔更是雪上加霜,闷哼一声,几乎昏厥过去。云梦谣稍微好些,但也摔得七荤八素,手中的避毒索也脱手飞了出去。
蠹鱼一击不中,调转方向,那布满利齿的巨口再次对准了我们,腥臭的涎液滴落在岩石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它那巨大的附肢抬起,带着千钧之力,朝着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萧断岳狠狠踩下!
眼看萧断岳就要被踩成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