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暗红色河水浸透衣裤,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细针扎进骨髓,让人牙齿都忍不住打颤。河底是滑腻的淤泥和硌脚的碎石,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手在河底拖拽,要将我们永远留在这条诡异的尸河里。
身后,赤蝎粉引燃的沼气火墙仍在熊熊燃烧,幽蓝色的火焰舔舐着空气,发出“呼呼”的声响,将那些试图靠近的荫尸阻挡在对岸。火焰映照下,它们扭曲燃烧的身影和无声的嘶吼,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景象。
浓烈的焦臭和硫磺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快!快上岸!”萧断岳一手拖着几乎虚脱的金万贯,一手挥舞工兵铲拨开河面漂浮的、燃烧着的残骸,嘶哑地催促着。
我紧跟在丁逍遥身后,强光手电的光柱在粘稠的河水中显得昏黄不清。耳朵里除了水流声、火焰燃烧声,似乎又捕捉到了那种来自河底深处的、令人不安的细微搅动声,比之前更加清晰。但我此刻无暇他顾,只能拼命向对岸跋涉。
终于,我的一只脚踏上了坚实的地面。萧断岳和丁逍遥几乎同时将金万贯拽上了岸,陆知简、玄尘子、罗青衣和云梦谣也相继狼狈地爬了上来。每个人都浑身湿透,滴滴答答地淌着暗红色的河水,脸色苍白,惊魂未定。
顾不上喘息,我们立刻将手电光投向刚才看到的那个洞口。
洞口比想象中要规整许多,明显有人工开凿的痕迹,高约两米,宽可容三人并行。洞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一股更加古老、干燥,却带着金属锈蚀和尘土气息的风从里面缓缓吹出,与身后溶洞的湿冷腥臭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在洞口两侧,各矗立着一尊半人多高的石兽。石兽形似麒麟,却又更加狰狞,头顶独角,身披鳞甲,怒目圆睁,口中衔着一截锈迹斑斑的金属锁链,锁链另一端没入洞壁之中。石兽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依旧能感受到一股肃杀威严之气。
“镇墓兽?”陆知简推了推满是水渍的眼镜,凑近仔细观察,“看风格,是宋辽时期的东西。用以震慑邪祟,守护门户。”
“门户之后,恐怕就是狄青秘藏的核心区域了。”玄尘子拂尘轻摆,感受着洞口吹出的风气,眉头微蹙,“然此门气息凝滞,暗合奇门,恐非善地。”
他的担忧立刻得到了印证。
就在我们准备进入洞口时,丁逍遥怀中的罗睺镇龙甲突然传来一阵异常剧烈的灼热感,甚至烫得他皮肤生疼!他脸色一变,猛地停下脚步,低喝道:“等等!”
几乎同时,我耳中也听到了一阵极其轻微、却连绵不绝的“咔哒”声,仿佛某种极其精密的机括被触发了!
“有机关!”
我的示警声刚落,异变陡生!
我们身后那流淌的暗红色尸河,靠近我们上岸的这一侧河岸,河水突然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不是沼气,而是河底的淤泥和碎石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搅动!
“哗啦——!”
伴随着巨大的水声,八根粗如儿臂、锈迹斑斑的巨大金属矛刺,如同蛰伏的毒蛇猛然弹起,破开水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瞬间封死了我们退回河对岸的路径!矛尖闪烁着幽冷的寒光,上面还沾着暗红色的水渍,如同凝固的血液。
这还没完!
我们脚下的地面,以及洞口前方的空地,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如同磨盘转动的轰鸣!地面微微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在手电光柱的照射下,我们周围的地面、乃至部分洞壁,竟然开始缓缓移动、旋转!一块块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的青石板错位、组合,露出了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陷阱,或是弹出了更多闪烁着寒光的弩箭孔洞、地刺尖锋!
更令人心悸的是,随着这些机关的启动,整个空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空气变得粘稠沉重,呼吸都感到困难。一股强烈的肃杀、混乱、令人心神不宁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四周无声地冲锋、呐喊,金戈铁马之声直接响彻在脑海深处!
“是军阵煞气!融入了机关之中!”玄尘子脸色发白,急促地说道,“此乃‘八门金锁阵’之变种!以地利为基,机关为骨,煞气为魂!我们被困在阵中了!”
八门金锁阵!
我心头一沉。这是古代军阵与奇门遁甲结合的着名杀阵,入阵者如陷泥沼,方向错乱,步步杀机!
果然,我试图分辨我们来时的方向和洞口的位置,却发现周围的景物似乎在缓慢旋转、扭曲,手电光柱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偏折,难以照远。那近在咫尺的洞口,此刻看起来却像是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遥不可及。
“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随时辰地势流转!”陆知简强自镇定,快速说道,“必须尽快找到生门方位,否则一旦陷入死门,煞气灌体,万箭穿心!”
他的话音未落,我们侧前方一处地面陷阱中,猛地射出三支弩箭,速度快得惊人,直取站在稍前位置的萧断岳和丁逍遥!
“小心!”丁逍遥反应极快,一把推开萧断岳,同时身体后仰,一支弩箭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哆”地一声深深钉入后方的石壁!另外两支也被萧断岳用工兵险险拍飞。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咔嚓!”金万贯脚下的一块石板突然下沉,他吓得怪叫一声,幸好旁边的陆知简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只见那陷阱下方是密密麻麻、闪烁着蓝汪汪光泽的金属尖刺,显然是淬了剧毒!
“左边!”云梦谣惊呼,她手腕上的银铃急促响起,音波扰动了左侧石壁射出的几根飞针,使其方向偏斜,钉在了我们脚边。
罗青衣不断撒出各种药粉,或是腐蚀机关枢纽,或是形成烟雾干扰,但面对这覆盖整个空间的庞大阵法,效果有限。
我们几人背靠背,围成一个小圈,艰难地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层出不穷的机关袭击——地刺、弩箭、飞石、毒烟……以及那无孔不入、扰乱心神、削弱体力的军阵煞气!
丁逍遥的右手再次泛起那暗沉的光华,几次险之又险地拍飞了无法躲避的沉重攻击,但每一次碰撞,都让他脸色更白一分,显然在之前消耗的基础上,负担更重。
萧断岳如同暴怒的雄狮,工兵铲挥舞得密不透风,将大多数物理攻击挡在外面,但他呼吸也开始粗重,额角青筋暴起,显然在那煞气的影响下,情绪也趋于暴躁。
玄尘子盘膝坐下,拂尘插在身前,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试图以自身修为稳定周围气场,推算生门方位,但阵法煞气太强,他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天师!找到生门没有?!”萧断岳一铲劈碎一块弹出的飞石,焦急地吼道。
“煞气干扰太烈!方位变幻太快!”玄尘子声音带着一丝艰难,“再给我一点时间!”
一点时间?在这步步杀机的阵法中,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不再受那扭曲视觉的影响,将全部心神集中在听觉上。机括运转的“咔哒”声、弩箭激发的“绷簧”声、地面移动的“摩擦”声、煞气流动的“呜咽”声……无数声音信息涌入脑海。
我在寻找,寻找这些声音中,那唯一一丝代表着“生路”的、不同的韵律。
突然,在无数充满杀伐与混乱的声音中,我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却稳定而富有生机的“气流”声,来自我们右前方某个不断变幻的位置!那声音与周围狂暴的煞气和机关噪音格格不入,如同狂暴海洋中一座安静的灯塔!
“那边!”我猛地睁开眼,指向右前方一块刚刚移动到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青石板,“生门气流在那边!但它在移动!”
几乎在我指出方向的同时,那块青石板附近的地面猛地弹起一排闪着寒光的利刃!而侧方,更多的弩箭已然上弦!
生门所在,亦是危机四伏!
“信你一次!跟我冲!”萧断岳怒吼一声,不再犹豫,工兵铲护住身前,如同蛮牛般朝着我指的方向猛冲过去!丁逍遥紧随其后,右手暗芒吞吐,为他扫清障碍!
我们其他人也咬紧牙关,跟上他们的脚步,冲向那一线生机!
能否在这恐怖的“八门锁煞”阵中寻得生路,就在此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