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的身影笼罩在清辉之中,面容模糊,唯有一双仿佛能洞彻世情的眼眸,平静地俯瞰着下方。他的出现,让原本骚动的广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弟子长老皆躬身行礼,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是化神期修士的威压,是青阳宗真正的定海神针。
“苏澈。”宗主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落在苏澈心神之上,“你所述赵嵩罪责,可有实证?”
苏澈拱手,不卑不亢:“赵嵩修炼《噬心诀》残篇,根基有瑕,此为其最大隐秘,亦是其动用宗门清心玉露丸之根源。宗主可亲自探查其心脉,每逢阴煞之气浓郁之时,必现异状。其余罪责,人证物证虽被其遮掩,但细查账目、询问相关当事人,不难水落石出。药尘子长老,亦可为当年之事作证。”
他话音落下,炼丹阁方向,一道略显苍老却带着压抑怒意的声音响起:“宗主明鉴!当年劣徒之事,确是赵嵩构陷!老夫这里有他当年暗中传递假消息、伪造证据的留影玉简为证!只因他势大,老夫为保全炼丹阁,一直隐忍至今!”
药尘子长老竟真的站了出来!还拿出了证据!
一时间,众人哗然!连宗主笼罩在清辉中的身影似乎都微微动了一下。
“赵嵩,你还有何话说?”宗主的目光转向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赵嵩。
赵嵩嘴唇哆嗦,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连一丝灵力都提不起来,元婴被废,他已彻底沦为凡人,在化神修士面前,任何谎言都无所遁形。他眼中最后一丝光彩也黯淡下去,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看来,你所言非虚。”宗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苏澈身上,“赵嵩身居高位,知法犯法,罪证确凿。依宗门律法,当废除修为,永囚寒狱。其家族,需彻查,若有牵连,一并论处。”
此言一出,等于为赵嵩之事定性!几位原本与赵嵩走得近的长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至于你,苏澈。”宗主话锋一转,“你揭露宗门蠹虫,清理门户,于宗门有功。但你私自逃离宗门,杀伤同门(指之前追杀他的人),亦是有过。功过相抵,本座宣布,撤销对你的缉杀令,恢复你青阳宗内门弟子身份。”
这个裁决,看似公允,实则各打五十大板。既惩治了赵嵩,安抚了人心,也未让苏澈借此声势过于坐大,维持了宗门法度的表面威严。
苏澈心中冷笑,对此结果并不意外。宗门政治,从来不是简单的黑白分明。他能当众废了赵嵩,揭露其罪行,已是最大程度的胜利。强行要求更多,反而会引来宗主和其他势力的反弹。
“弟子,领命。”苏澈平静应下。
宗主微微颔首,似乎对苏澈的识趣颇为满意:“你既已凝结元婴,按宗门规矩,可晋升为长老。念你多年漂泊在外,特许你入‘藏经阁’顶层,挑选一门功法或神通,作为宗门对你补偿。至于长老职司,你可自行决定是否领取。”
藏经阁顶层!那可是存放青阳宗最高传承之地!即便是元婴长老,也需立下大功才能进入一次!这份补偿,不可谓不重。
周围顿时投来无数羡慕甚至嫉妒的目光。
“多谢宗主。”苏澈再次拱手。这藏经阁,他确实有兴趣。青阳宗传承久远,或许能找到一些关于九霄剑宗、巡天令乃至归墟的零星记载。
“都散了吧。”宗主袖袍一挥,一道清光卷起地上如同烂泥般的赵嵩,消失在空中。那威严的声音最后传来,“执法殿暂由大长老代管,彻查赵嵩一案,不得有误!”
尘埃落定。
众人怀着复杂的心情渐渐散去,但今日之事,注定将如同风暴般席卷整个青阳宗,乃至周边势力。苏澈之名,将以一种强势无比的姿态,重新烙印在所有人心中。
苏澈并未理会那些各异的目光,他径直走向炼丹阁方向。
药尘子长老已在阁外等候,他看着苏澈,眼神复杂,有感激,有惊叹,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苏长老,多谢。”药尘子拱手,语气真诚。苏澈今日之举,算是替他和他那蒙冤的徒弟出了一口恶气。
“药长老不必客气,真相不应被埋没。”苏澈还礼,“晚辈对炼丹之术亦有兴趣,日后或将来叨扰。”
“随时欢迎。”药尘子脸上露出笑容,苏澈此举,无疑是释放善意。与一位潜力无穷、战力惊人的新晋元婴长老交好,对炼丹阁百利而无一害。
离开炼丹阁,苏澈并未立刻前往藏经阁,而是回到了他曾经在内门的故居——那处简陋的洞府。
洞府依旧,却积满了灰尘,显然已久无人至。他挥手间清理干净,布下禁制,盘膝坐下。
今日看似大获全胜,但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赵嵩虽废,但其背后的玄蛇一脉绝不会善罢甘休。宗主的态度也耐人寻味,那份补偿,既是安抚,也未尝没有试探他根底的意思。
而且,他总感觉,宗主最后带走赵嵩时,似乎另有深意。一个废掉的元婴,还有什么价值?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澈摒弃杂念,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他取出那枚得自赵嵩储物袋的宗主令符,凭借此物,他可进入藏经阁顶层。
他没有耽搁,身形一闪,便来到了位于主峰之巅的藏经阁。
出示令符,镇守长老验看无误后,恭敬地打开了一道通往顶层的星光门户。
踏入其中,仿佛进入了另一片天地。空间不大,只有寥寥数个玉架,上面漂浮着数十枚颜色各异、散发着古老气息的玉简。每一枚玉简周围,都有强大的禁制光芒流转。
苏澈神识扫过,这些玉简记载的,皆是青阳宗压箱底的功法和神通,至少也是地阶上品,甚至有几门达到了天阶下品!放在外界,足以引起腥风血雨。
但他志不在此。他的混沌之道,已初步成型,无需改修他法。他需要的是知识,是那些涉及上古秘辛、天地规则的记载。
他仔细浏览着玉简旁的简介。
《青阳焚天诀》(天阶下品)……《太虚御风术》(地阶上品)……《九转锻魂章》(地阶上品)……
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角落里一枚毫不起眼、甚至有些残破的暗金色玉简上。
简介只有简单一句:《寰宇游记》(残),着者:云游道人。记载其游历诸界所见所闻,多涉上古遗迹、失落秘境、奇物异志。价值不明。
云游道人?苏澈心中一动,此人名号他似乎在九霄剑宗的传承记忆碎片中隐约见过,是一位上古时期以博闻强识、足迹遍布诸天万界而闻名的大能!
他毫不犹豫,伸手破开禁制,取下了这枚玉简。
神识沉入,海量庞杂、光怪陆离的信息涌入脑海!有关于某些绝迹神药的描述,有对早已湮灭古国文明的考证,有对星空深处奇异种族的记载,甚至……有对“归墟”、“九霄”、“巡天”等只言片语的提及!
虽然大多残缺不全,语焉不详,但对他而言,价值远超那些功法神通!
“就是它了!”苏澈心中欣喜,将这枚玉简复制了一份,将原简放回。
离开藏经阁,他并未回洞府,而是悄然离开了青阳宗。
赵嵩已废,缉杀令已撤,他与青阳宗的因果,算是暂告一段落。此地已非久留之地,他需要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消化此次所得,并准备凝结第二元婴——以那枚蕴含混沌与归墟本源的魂核为基!
然而,就在他离开青阳宗势力范围,进入一片茫茫山脉之时,一道传讯剑符,破空而来,悬浮在他面前。
剑符之上,烙印着一缕他熟悉的气息——柳如霜。
苏澈眉头微挑,接过剑符,神识沉入。
片刻之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与讶异。
“北海之眼……疑似有‘冰魄煞晶’出世,与修复九霄剑种有关?……玄蛇一脉亦有异动……”
消息简短,却信息量巨大。
苏澈望向北方,目光深邃。
看来,这短暂的平静,又要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