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哭了好久，把这半天攒的害怕、委屈全哭了出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受了惊的小猫。苏临没催，就这么抱着她，手掌笨拙地落在她背上，一下一下拍着，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了她。
直到她哭声弱下去，只剩断断续续的抽噎，苏临才松了点力道，低头看着她——眼睛肿得像核桃，脸上还挂着泪痕，鼻尖红红的，看着可怜又倔强。
“哭够了？”他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却没了平时的冰碴子，倒多了点不易察觉的软。
颜如玉赶紧别过脸，用手背胡乱抹着眼泪，声音哑得厉害，还嘴硬：“谁哭了？我才没哭！”
苏临看着她这副嘴硬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柔和，没戳破她。他起身走到工作台前，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脸色沉了下来：“电源被从外面切断了，备用线路也毁了，这群人够专业。”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这里不能待了，马上走。”
说完他转身走向装备墙，动作麻利地往黑色背包里塞装备和补给，又回头把颜如玉拉起来，目光落在她包扎的脚上：“能走吗？”
颜如玉活动了下脚踝，虽然还有点疼，但能撑住，点点头：“嗯，能走。”
“跟上。”苏临背起背包，拎着枪，率先走向金属门。
门外的黑暗里，两具尸体直挺挺地躺着，淡淡的血腥味飘过来。颜如玉只扫了一眼，胃里就猛地一阵翻江倒海，赶紧别过脸，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这是她第一次见死人，还是这么惨烈的死法，血腥味钻进鼻子里，呛得她眼眶发酸。
苏临却跟没看见似的，眉头都没皱一下，快速扫了圈四周，确认没危险，才朝她招手：“走。”
颜如玉赶紧跟上，小声问：“我们去哪儿？安全屋都暴露了，海州还有地方能去吗？”
“换个地方。”苏临没多说，带着她钻进旁边的小巷。夜色浓得像墨，小巷里没路灯，只有偶尔从居民楼窗户里漏出点昏黄的光，勉强能看清路。
颜如玉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看着前面苏临宽厚的背影，心里那点慌慢慢散了——不管去哪儿，只要他在身边，就踏实。
苏临带着她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栋破破烂烂的筒子楼前。楼道里的灯早坏了，木楼梯踩上去“吱呀”响，像是随时会塌。他熟门熟路地走到三楼最里面，蹲下身，从门口积灰的破花盆底下，摸出一把锈得掉渣的钥匙。
“咔哒”一声，门开了。
里面是个十几平米的小单间，陈设简单到寒酸——一张硬板床，一张旧桌子，一把椅子，空气中飘着灰尘和霉味。但窗户挂着厚厚的黑帘，门也是加厚的铁皮，看着就很隐蔽。
“以前偶尔在这儿落脚，好久没来了，应该没被发现。”苏临关上门反锁，又把桌子拖过来抵在门后，这才松了口气，走到窗边撩开帘角，警惕地往外看。
颜如玉走到床边坐下，床板“吱呀”一声，像是要散架。她看着这狭小的屋子，虽然简陋，却莫名让人安心，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下来，疲惫感潮水似的涌上来，眼皮沉得快抬不起来。
“歇会儿吧。”苏临放下窗帘，走过来递她一瓶水和一包压缩饼干，“天亮前，这儿应该安全。”
颜如玉接过水，没喝，抬头看着他——昏暗中他侧脸线条冷硬，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她轻声问：“你在老厂区……没出事吧？”
苏临正在检查枪的手顿了一下，随口道：“没事，就蹭破点皮。”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颜如玉借着窗外的微光，还是瞥见他小臂上有道新划的口子，血已经凝住了，还有脖颈处沾着点干涸的血渍——他嘴里说没事，身上却藏着这么多伤。
颜如玉没再问，知道问了他也不会说。她拧开水瓶小口喝着，又撕开压缩饼干，嚼着没什么味道，却还是强迫自己咽下去——她得有力气，不能拖他后腿。
屋子里静下来，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颜如玉撑不住了，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歪倒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很快就睡了过去，眉头却还皱着，连做梦都在不安。
苏临看着她沉睡的样子，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嘴角抿着，透着股脆弱。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轻轻走过去，把自己那件沾了灰和血的外套脱下来，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连衣角都替她掖了掖。
然后他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抱着胳膊闭上眼——他没睡，耳朵竖着，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在天亮之前，他得守好这里，守好她。这片刻的安静，是他们用命换来的喘息，容不得半点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