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气密门在身后无声滑闭,将无畏机甲休眠圣殿那庄严肃穆的氛围隔绝在外。
赫拉克勒斯跟随着墨诺提俄斯连长,穿过几条光线幽暗、仅有应急指示灯提供照明的备用通道,最终步入一间狭小却功能明确的舱室。
这是一间标准的小队级战术简报室,内部陈设简洁到近乎冷硬,只有一张嵌入甲板的合金方桌和周围固定的金属圆凳,墙壁上悬挂着星图数据板,此刻正处于待机状态。
室内光线主要来自桌面中央投射出的冷白光柱,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
墨诺提俄斯连长在桌边站定,转过身,他那张饱经战火、刻满坚毅线条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如同打磨光滑的花岗岩。
他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用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睛,平静地、带着审视意味地,上下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赫拉克勒斯。
赫拉克勒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连长目光中的分量。
那目光好似可以穿透动力甲的陶钢外壳,直抵灵魂深处,评估着他的每一寸肌肉、每一分潜力,以及那具庞大身躯内所蕴含的力量。
刚刚经历的战斗、斯克兰奇修士的休眠、以及此刻连长异常的沉默,都让这间狭小的舱室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感。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了几秒,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墨诺提俄斯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锤击铁砧般清晰、沉稳,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赫拉克勒斯。”
“连长。”赫拉克勒斯挺直了身躯,下意识地以更标准的立正姿态回应。
墨诺提俄斯的目光依旧锁定着他,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看似简单,却重若千钧的问题:
“你,做好准备了吗?赫拉克勒斯。”
问题简短,但含义模糊。赫拉克勒斯微微一怔,脑海中瞬间闪过最直接的联想,就是那即将进行的第十九道器官植入手术,那将是他执行的最后一道手术。
他没有犹豫,深吸一口气,沉声回答,声音中带着战士接受使命时的决绝:“是的,连长。我准备好了。为了军团,为了帝皇,我已准备好接受最终的手术改造,承担随之而来的一切风险与力量。”
他以为会看到连长眼中一丝赞许,或者至少是认可。
然而,墨诺提俄斯却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不,赫拉克勒斯。”墨诺提俄斯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更深沉的意味。
“我指的不是手术。那只是工具,是过程,是赋予你更强力量的手段。但力量本身,并非答案。”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逼近赫拉克勒斯,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动力甲伺服系统低沉的嗡鸣。
“第五战斗小队,”墨诺提俄斯说出了一个小队的编号。
“他们的队长,理查德士官,在刚才的清剿行动中,为了掩护小队侧翼,阵亡。”
赫拉克勒斯微微点了点头,他见过理查德士官几次,那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前辈。
墨诺提俄斯没有给赫拉克勒斯太多消化这个消息的时间,他继续说道,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仿佛在宣布一项早已决定的部署:“待你完成第十九道手术,并通过恢复期考核之后,第五战斗小队,将由你接任队长职务。”
“什么?!我?”赫拉克勒斯几乎失声叫了出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赫拉克勒斯不明白,自己才刚刚完成基础训练,参加过一次大规模实战,甚至还没完全适应这身力量。
让他去带领一支久经沙场、拥有成熟战术体系的小队?
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他以为自己会作为一名强大的军团战士被投入战场,而非领导者。
墨诺提俄斯仿佛完全没有看到赫拉克勒斯的惊愕,或者说,他看到了,但并不在意。
他无视了赫拉克勒斯的反应,继续用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着指令,仿佛只是在布置一项再普通不过的任务:
“你需要时间适应,也需要时间向小队里的老兵证明你自己,赢得他们的信任。因此,初步预计,你将在第五小队担任队长职务,进行实战历练与指挥学习,周期约为十个标准泰拉年。”
“在这十年间你需要学会的,不仅仅是如何更高效地杀戮。”
“你要学会如何洞察战场瞬息万变的局势,如何在你死我活的交锋中做出最正确的战术抉择,如何将小队里每个成员的能力发挥到极致。”
“如何在最绝望的境地里,带领你的兄弟们找到生路,完成任务,并且尽可能多地活下来。”
他的话语沉重地敲击在赫拉克勒斯的心上。队长,意味着权力,更意味着沉甸甸的责任。他不再只需要对自己负责,而是要对整个小队的存亡负责。
“十年之后,若你能胜任,若第五小队能在你的带领下成为连队的尖刀,届时,你将有机会前往其他战团,进行更广泛的交流与历练,真正成长为一名能够独当一面的、合格的阿斯塔特修会军官。那才是你真正的起点。”
墨诺提俄斯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赫拉克勒斯,等待着他的回应。
他将一支精锐小队的命运,压在了这个天赋异禀却尚未经历真正领导力考验的年轻人身上。
短暂的震惊、茫然、自我怀疑之后,赫拉克勒斯猛地吸了一口气,将胸腔中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下。
他看到了连长眼中那份不容退缩的期望,也感受到了肩上骤然增加的、真实无比的重压。
他不再犹豫。
右拳紧握,带着金属碰撞的铿锵之声,重重叩击在自己左胸的怀言者军团徽记之上,发出清晰而坚定的响声。
他挺直了那远超常人的雄伟身躯,迎上墨诺提俄斯的目光,声音沉稳而有力,不再有丝毫迟疑:
“明白,连长!”
墨诺提俄斯看着眼前迅速调整好心态、展现出决心的年轻巨人,那岩石般冷硬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转瞬即逝。
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
“很好。去准备手术吧。第五小队,在等着他们的新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