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瑶只得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
“顾大哥最好了,我刚才是有口无心!你消消气嘛!”
她的声音软糯,像羽毛般轻轻划过。
顾云归终于转过身来。他低头看向林清瑶,那双眼睛在夜色中清亮如星,他心头不由一软,气早就消了大半。他伸出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力道控制得刚刚好。
“没有下次。”
“知道啦!”
林清瑶立刻点头,一副“知错就改”样。心里却在想:顾云归怎么又和他野小子时一样了。但转念一想,他这般模样也没什么不好。
她干脆也伸出手,笑吟吟地说道:
“我也要弹回来!”
她原以为顾云归会侧身躲开,却没想到,他竟然就那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默许了所有的玩闹。
碰触顾云归额头的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猛地回过神来,像是被什么烫到一般,脸颊“唰”地就红了。
她慌忙收回手,心跳没来由地都快了几分,连忙别开视线,小声转移了话题:
“其实……我就是有些好奇。你在幻境之中,究竟见到了什么?”
顾云归沉默了。
许久,他才缓缓抬起眼,望向远处沉沉的夜色。声音里不再有往日的温润,反而透出一丝干涩。
“我在幻象里……见到了我母亲,还有……”
月光如水,清晰地映亮他眼底闪烁的微光。
“我虽出身世家,母亲却不似寻常世家女子那般拘谨。她心向天地,自幼便常带我游历四方,看尽山河万象……后来家中突遭变故,她命护卫拼死护我逃往四方城,自己却……”
他声音一顿,喉结轻轻滚动,再开口时嗓音低哑得几乎融进山风里:
“我……只是想,再多看她一眼。”
那最后一句,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是载满了数年未曾消散的思念。
林清瑶听得心头一酸。
这是顾云归第一次向她吐露身世,她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傲娇从容的少年心底,竟埋藏着如此深重的过往。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会显得苍白——
那些道理他怎么会不懂?
说得浅了,反倒轻慢了这份难得的信任。
林清瑶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了顾云归微凉的指尖。这一刻,言语已是多余,唯有相贴的温度,默默传递着无声的安慰与陪伴。
顾云归微微一愣,却没有抽回手。他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指尖,眼底那片沉郁的痛楚,仿佛被什么悄然熨过,渐渐化开一丝微暖。
一种难以言喻,不知从何而起,在月下悄然生根,如同夜风中无声绽放的花。
林清瑶的语调轻快上扬,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我还当是什么天大的心结呢?原来是看到了母亲,这有什么!人活着,本来就有割舍不下的亲缘啊!”
说到这里,她忽然侧过头,眼中闪过一丝灵动的光:
“其实啊——我在幻象里,也看见你了!”
顾云归微微一怔,原本紧蹙的眉头竟不自觉地舒缓了几分,眼底浮起好奇:
“哦?你幻象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林清瑶握着顾云归的手不自觉地晃了起来,竟真的凝神回想起来——
“你和一群人打架,受伤了,一直喊着让我过去帮你,还说……”
幻想里的景象纷纷涌现:
顾云归立在缤纷的桃花树下,目光比春阳还要温软,一声声唤她“瑶瑶”,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心唯你——”
……
想到这些画面,林清瑶慌忙捂脸别过身去,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天啊,这张嘴怎么就把不该说的全说出来了!
那明明只是幻境中的虚影!
她连退两步,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几乎都有些语无伦次:
“才、才不告诉你呢!”
话音未落,她再也不敢看顾云归的反应,提起裙摆转身就往小院跑去。
浅青的衣角拂过道旁沾露的草叶,脚步声轻盈却带着一丝慌乱,不过转眼间,她的身影便没入了幽幽林径之中,只留下一缕微香、几声虫鸣。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顾云归的肩头。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唇角不自觉轻轻扬起,低低地笑出声来。
他抬手轻轻抚过方才被她握过的指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的温度与触感,他突然就明白了她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心口也随之漾开一片涟漪。
顾云归在原地静立良久,目光望向她离去的小径,直到那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才转身不疾不徐地朝另一条路走去。
夜风轻轻吹过,松影在他衣袂边无声摇曳。清辉落在他微扬的唇角,那笑意清浅却明亮,竟比漫山的月色,还要温柔几分。
对大多数凌霄宗弟子而言,“演武堂”是宗门最踏实、最有效的修炼之地。
这里不问资质高低,不论出身来历。无论是初入山门的杂役弟子,还是稍具根基的外门弟子,只要心怀向道之念、愿下苦功,皆可踏入此间,尽情挥洒汗水。
堂中最常见的,便是弟子或赤手空拳、或手持木剑彼此切磋的场面。呼喝声、拳脚相击声、木剑破风声此起彼伏,喧嚣得几乎要掀翻屋顶。
更难得的是,每逢初一、十五,便有宗门内炼气高阶的师兄师姐前来,无偿为大家指点迷津。
不论是招式有误,还是心法滞涩,只要虚心求教,总能得到细致而耐心的解答。
若平日抽不出空当面请教,演武堂旁的“论法堂”亦是一处宝地。
堂中特设留言阁,弟子可将修炼疑难写在木牌上悬挂起来,自会有路过的前辈或同门提笔解惑,留下真知灼见。
正因如此,演武堂成了那些没有师承、缺乏门路,却一心求道的苦修弟子最常奔赴之地。
暮色四合,晚霞将演武堂的青石地面染成一片暖金。林清瑶刚忙完手头的杂活,额角的汗珠都来不及擦,便匆匆赶了过来。
演武堂门口的青石板平整如镜,左右各立着一块丈许高的石碑。左边刻着“道心通明”,笔意沉静从容;右边则是“勤能补拙”,字迹遒劲凛然。
燕昭与石敢当刚为藏剑峰的内门弟子送完剑匣,袖子正高高卷起,胳膊上还沾着一层灰土。
“来了?”
燕昭接过石敢当递过来的粗布帕子随便擦了擦。
“不急,先扎半个时辰马步,测测基础如何!再试试劈柴,看看臂力。”
石敢当已在一旁利落地劈起柴来,斧头抡得呼呼生风,木柴应声而裂,码得整整齐齐:
“清瑶妹子,这扎马步的功夫,首重一个‘根’字!气不能浮,腰得沉下去,脚得像生了根似的抓牢地面!”
林清瑶依言摆开架势。她双足分开与肩同宽,足尖微微内扣,膝弯渐屈,腰胯沉稳下坐,竟是将那宽大裙摆都压得纹丝不动。
“不错。”
燕昭突然驻足,剑鞘轻轻碰了碰她的后腰。
“往下压!”
又在她膝侧轻轻一点,。
“这里,不要外翻。想象自己是一棵扎根千年的古松。”
林清瑶咬住下唇,依言调整。
一刻钟过去,林清瑶仍保持着最初的动作,纹丝不动,仿佛早已同脚下这片山地站在了一处。
燕昭抱臂打量着她,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
“倒是看走了眼。”
他绕着林清瑶踱了半步,语气里添了几分真正的赞赏。
“这身子骨,很不错啊。”
林清瑶用袖子擦了擦汗,唇角扬了笑了笑。净体果的效果确实不错,她体内似有股暖流源源不断在支撑着气力。
百里珩这份人情,可欠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