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法瓶颈的突破,虽只是触摸到一丝门槛,却如同在坚冰上凿开了第一道裂痕,让向之礼心中积郁许久的一口浊气,终于舒缓了几分。
他深知修行之道,一张一弛,过犹不及。
连续数月闭关苦修,心神损耗不小,一味强求,反易滋生心魔,尤其是体内还有寂灭残念这等隐患虎视眈眈。
故而,在初步稳固了“庚金破虚指”那一丝玄妙韵律后,他并未趁热打铁,强行冲击更高境界,而是暂缓了指法的修炼,将更多精力放在了已然纯熟不少的“金霞遁”上。
这一日,他向岩厉长老禀明后,便独自一人离开了锐金峰,并未驾驭任何飞行法器,而是心意一动,周身淡金色霞光流转,整个人便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金色流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主城上空穿梭不息的人流与星辉之中。
“金霞遁”施展开来,与《星磁元光》的感觉截然不同。
《星磁元光》诡秘难测,擅长在方寸之间挪移闪避,扭曲感知;而“金霞遁”则更显堂皇正大,引动周天星辰之光加持己身,遁速快得惊人,且飞行之时,周身金霞与漫天星辉交融,若非刻意显露,极难被寻常修士察觉。
向之礼并未远离星塔主城,只是绕着这片浩瀚的星辰巨城外围区域,不紧不慢地飞行。
他收敛了大部分气息,如同一个普通的巡城弟子,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鳞次栉比的建筑、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远处那如同巨龙脊背般蜿蜒起伏的宏伟城墙。
罡风拂面,带来远处混沌边缘特有的苍茫气息。
俯瞰这座他降临此界后,作为根基之地的雄城,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深不可测的力量,向之礼的心境也仿佛被这浩瀚景象洗涤,变得更加开阔、沉静。
数月闭关的疲惫与紧绷,在这自由的驰骋中渐渐消散。
他飞过炼器峰上空,能听到下方地火咆哮与金铁交鸣之声隐隐传来;掠过灵药园,浓郁的药香混合着草木清气,令人精神一振;途经演武场,更是感受到无数道强弱不一的气血与星力在激烈碰撞……星塔的底蕴与活力,在这寻常的飞行中,可见一斑。
然而,当他飞临主城西侧,靠近任务堂与外事区域时,空气中弥漫的氛围却悄然一变。
少了内城的井然有序与祥和,多了几分粗犷、混乱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此处修士来往更为频繁,穿着打扮也五花八门,不仅有星塔弟子,还有许多依附于星塔的修仙家族子弟、散修,甚至是一些来自其他势力的商队与访客。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以及各种星舟起降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显得喧嚣而富有活力。
向之礼放缓了速度,如同一个旁观者,悄然落在一处专门供修士临时休憩、交换信息的露天茶肆边缘,要了一壶最普通的“清心星茶”,自斟自饮,神识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捕捉着空气中流动的种种信息。
起初,大多是一些寻常的任务交流、物资买卖或是某些地方的奇闻异事。
但很快,几桌修士略显激动的交谈,引起了他的注意。
“……听说了吗?‘黑煞渊’那边最近不太平!好几个前去采集‘阴魂铁’的小队都失踪了,连求救讯号都没能传回!”
“何止是黑煞渊!‘熔火地脉’深处似乎也有异动,据说有弟子看到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哼,我看是那些古魔崽子又在搞鬼!边境哨站传回消息,近几个月古魔的侦察活动频繁了许多,小规模冲突就没断过!”
“不只是古魔……我有个在巡星殿当值的远房表兄前日回来,喝多了透露了一句,说是在极远的星空观测到了一些异常的‘寂灭波纹’,源头难明,上面似乎很重视……”
“寂灭波纹?难道是……”有人声音压低,带着惊疑。
“嘘!慎言!那不是我们该议论的!”立刻有人打断,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向之礼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黑煞渊”、“熔火地脉”都是星塔势力范围内有名的险地,产出特殊资源,但也危机四伏。
而“古魔活动频繁”与“寂灭波纹”,更是让他心中一凛。
前者关乎此界两大势力的对峙,后者则直接触动了他最敏感的神经。
他不动声色,继续聆听。
又过了一会儿,另一桌几名看起来风尘仆仆、气息精悍的修士的谈话,更让他目光微凝。
“妈的,这次‘碎星带’的任务真是邪门,差点就回不来了!那地方的星骸兽跟疯了似的,而且……”其中一名脸上带疤的汉子啐了一口,心有余悸地压低声音,“……我们好像看到了一艘从未见过的黑色骨舟,速度奇快,一闪就消失在深处了,那气息……很不舒服。”
“黑色骨舟?不是我们星塔的制式,也不是古魔的风格……会不会是……”另一人若有所思。
“谁知道呢!反正上报了,让上面头疼去。不过这世道,感觉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各种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黑色骨舟?陌生势力?
向之礼默默记下。
碎星带是比陨星河更外围的一片混乱星域,环境复杂,历来是三不管地带,有未知势力出没并不奇怪,但在这个敏感时期出现,难免让人产生联想。
他在茶肆坐了约莫半个时辰,饮尽壶中茶水,留下几块下品星石,便起身离去。
再次化作金霞,融入天际。
这一次漫无目的的飞行与短暂的驻足,并非毫无收获。
虽然未能得到关于“星辰净火”或“荒古星墟”的直接消息,但这些零碎的见闻,却让他对当前古界的局势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山雨欲来风满楼。
星塔内部看似平静,但外部环境显然正在恶化。
古魔的蠢蠢欲动,未知寂灭波纹的出现,陌生势力的窥探,以及各处险地的异常……这一切,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波可能即将来临。
而他,身负隐患,亟需提升实力。
在这漩涡形成之前,必须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甚至……搅动风云之力。
回到锐金峰洞府,向之礼心境已然不同。
之前的沉静中,多了一丝紧迫。
他看了一眼星辰殿的方向,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蛰伏的灰色气流。
“时间不多了。”
他轻声自语,随即再次闭上双眼,周身星力流转,开始了新一轮的修炼。
只是这一次,他的目标更加明确,心神更加凝聚。
外界的风云变幻,如同无形的鞭策,催促着他在这相对平静的暴风眼中,尽快积蓄足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