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看着求救信中的内容,不由得心中一紧。
信中所描述的,竟是这孩子受到了殴打。
而殴打的原因,则是因为他企图逃到外面游玩。
看完信件,陈泽的心情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虽说溜出去玩,确实是非常不好的行为。
但这么多孩子,总有几个淘气的也正常。
即便是惩罚淘气的孩子,也犯不上殴打他们。
陈泽觉得惩罚有些过了,但转念一想或许孩子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说不定,他故意放大了自己受到的惩罚,而隐藏了自己犯下的错误。
这,也是有些孩子惯用的伎俩。
判不出个对错,陈泽也无法认定事情的真实性。
但信中末尾段落里出现的四个字,又让他心中疑惑。
那便是“山界大队”!
显然,这封信是这孩子写给山界大队的。
而这山界大队,显然就是流云宗的山界大队。
为什么一个素水村慈济院的孤儿,写信给山界大队倾诉自己的遭遇?
难道这里的某些事情,连流云宗的山界大队也有份参与?
陈泽想到这里,心中不禁慌了起来。
山界大队这个外门的队伍,在他心中的印象一直就不太好。
又是骗银子,又是出内奸,还将陆环师姐弄不见了,现在又与素水村有关。
怀着忐忑,陈泽立刻又随即翻开了第三封信。
没想到,竟又是一封求助信……
信中孩子提到,她最好的朋友,忽然间失踪了。
慈济院里老先生的解释是,她的好朋友被有钱人家收养了。
但她与好友分明约定过,若是有人来收养,就会故意捣乱,不让别人看中。
甚至,即便是被收养,也该有个最后的告别。
但她的朋友就是在一个中午的午睡之后,便突然没有了。
读完信件,陈泽无法判断两个孩子的约定,是否真的牢固可靠。
但他注意到,这封信的最后,也是请求山界大队,帮她去看看朋友现在过得好不好。
又是一封向山界大队的求助,又是一封小孩子最直白的倾诉。
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陈泽赶紧又翻看了下一封。
一连翻看了十几封信,他才终于简单的弄懂,这些信的意义。
原来,在很久以前,素水村里是有流云宗的灵官的。
就像闲云城里的姜澜以及陆环一样,为周围的孩子提供最初期的灵根检测。
唯一不同的事,姜澜和陆环是城中的灵官,服务的范围是地盘跨度小,而人口聚集的城池内部。
而素水村的灵官,是乡野的灵官,服务的范围是地盘跨度大,而人口松散的村落之间。
素水村的灵官,以素水村为中心,同时照顾着周围的十几个村子。
而由于慈济院的存在,她便也住在了山中的慈济院里。
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这里的灵官位置被宗门撤销掉。
为了安抚孩子们的情绪,便在慈济院留下一个信箱,专门提供给孩子们向流云宗写信。
而收信的工作,便是交给了山界大队。
因此,时间一长,孩子们的信便都是写给山界大队的了。
而随着一封一封的信件被阅读,陈泽也终于知道这里的真实情况。
还孩子们的信中,揭露了慈济院背后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些稍显幼稚的字体,描述着一些低幼的事件。
诸如不好好吃饭就会挨打,不听话就会挨打,惹大人生气就会被关禁闭,甚至一些好朋友会莫名其妙的失踪。
而那些工整的字体,则描述着更加不堪的事实。
慈济院的大人,会秘密的对外出售孩童。
不同的用途,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样貌,都会有不同的价钱。
甚至有些稍大的孩子,偶然获知真相,或者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便会收到极其严厉的惩罚。
幼稚的孩子,会认为朋友失踪。而成熟的孩子,则清楚的意识到朋友是被灭了口。
陈泽一口气看完了所有的信,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胃里也忽然泛起一丝恶心,忍得十分难受。
这些事情,如果只是一人两人的诉说,他断是不会相信的。
但是这么多不同字迹的信件,诉说着不同的事,但都在预示同一个问题。
自己,便是不得不信了。
他知道这些孩子或许会有表述不清的情况,但也绝对相信他们的直白和天真。
所有事情,不会是空穴来风,多人的指证,便大概率是确有其事。
然而,信中所提到的殴打,禁闭,折磨,陈泽都能想象的到那些画面。
最关键的,是他们提到的买卖。
那“不同的用途”几个字,深深的震撼了陈泽的内心。
什么叫做不同的用途?慈济院出售孩子,能有什么用途。
陈泽不敢细想,但又忍不住浮现那些联想。
大户人家里,那些半大点儿的长工是哪里来的?
黑作坊里的,那些每日工作的孩子是哪里来的?
拐子组织里,那些每日乞讨的孩子是哪里来的?
甚至……还有许多陈泽想到,却不敢多想的事儿。
以及一些,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那无拘无束的乞讨生活,竟还好过了这里。
这诺大的、建设完备的、规划合理的,看来充满暖意的慈济院,竟完全只是一个鸟笼。
鸟笼里面关着的,是一只只被捕获的鸟儿。
此刻,陈泽的心里竟没有一丝气愤。
因为所有的情绪,都被心疼和惋惜占据,完全没有心思再去恨什么。
然而稍作缓和之后,他终于有功夫恨起来。
可他所恨的,却并不是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慈济院。
而是那一直没有来过的山界大队。
找信中的意思,山界大队应该每半年就来收一次信件。
但这些孩子们的信,起码已经积攒了好几年。
他们都是些无力反抗的小家伙,便将所有的不平事,都写在小小的信纸上,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小的木箱上。
却不曾想,那山界大队早已将他们遗忘。
他们的求助,也根本没有任何人看到过。
那些写下信件投入木箱的孩子,在久久的等待无果之后,会不会认为自己已经被全世界抛弃。
他们……最终又会有多少失望。
好在这木箱子,连慈济院的人们都没打开过,所以那些写信的人,大概也没有因此而受到惩罚。
但心灵上对于希望的落空,却是无法弥补的伤口。
然而此时,魏老六突然从西边走过来。
他正一脸笑嘻嘻,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小的勺子。
“陈泽你看,这里孩子们用的勺子把上,都还雕着兔子的形状,真是可爱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