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散，烛火已燃尽半根。南宫璃坐在案前，指尖轻轻抚过幻影镜的边缘，镜面泛起一层薄光，映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
赫连轩站在窗边，听到动静转过身来。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道影像在镜中晃动了一下，又迅速隐去。
“刚才那人，和昨晚看到的一样。”南宫璃低声说，“不是巧合。”
赫连轩走回案前，伸手将玉牌放在桌上，与密信并列。“云衡今日在朝堂上发难，背后必有依仗。若这人真是他的人，那他的动作就太急了。”
“急，反而说明心虚。”南宫璃抬眼看他，“他在试探你，也在等你动手。只要赫家一乱，他们就能顺势压上来。”
赫连轩冷笑一声：“那就让他们看看，到底是谁先撑不住。”
南宫璃摇头：“不能硬碰。现在朝堂上下都在盯着赫家，你越强硬，别人越敢联手。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帮手。”
“帮手？”赫连轩挑眉，“如今谁还敢明着站我们这边？”
“不是明着。”她将幻影镜翻了个面，轻敲桌面，“我们可以借势。江湖正派讲名分，朝堂清流重道义，他们不缺立场，只缺由头。只要把‘忠奸’二字摆出来，自然有人愿意出来说话。”
赫连轩沉默片刻：“你是想，拉他们下水？”
“是请他们上船。”南宫璃笑了下，“赫家握兵权，南宫家掌暗线，两家联手本就不弱。若再能联合几位正直朝臣和江湖门派，哪怕不直接动手，也能逼他们露出破绽。”
赫连轩盯着她看了几息，忽然道：“你什么时候想得这么远了？”
她语气平静，‘以前觉得天下事不过是男人争权夺利，女人只能旁观。可后来发现，若没人站出来，规矩永远不会变。我不想一辈子躲在幕后递消息、传情报，我想亲手撕开这张网。’
赫连轩没接话，只是拿起玉牌对着烛光细看。火光映在“云”字上，笔锋转折处确实带着几分熟悉感。
“兵部尚书近来行事反常。”他说，“往年遇事多避锋芒，这次却主动出击。除非他背后有人撑腰，否则不会冒险。”
“那就查他身边的人。”南宫璃道，“一个老臣突然变调，要么是被人胁迫，要么是得了好处。不管是哪种，都有迹可循。”
赫连轩点头：“我手中有几个旧部仍在兵部任职，可以悄悄打听。”
“不止如此。”南宫璃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推到他面前，“这是昨夜逃回来的探子留下的最后记录。青莲门最近接收了一批兵器，来源不明，但运输路线绕开了所有官道，走的是废弃驿道。”
“驿道？”赫连轩皱眉，“那种地方连马都难行，怎会用来运货？”
“除非他们不怕被人发现。”南宫璃眼神微冷，“或者，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放行。”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处——兵部掌管全国驿路调度，若真有人暗中开路，那问题就大了。
“不能再等了。”赫连轩起身，“明日我去见几位老将军，他们虽退居二线，但在军中有威望。若能争取支持，至少能在朝会上形成制衡。”
“我去联络江湖上的几个门派。”南宫璃收起幻影镜，“天机阁、落霞庄、百草堂这些年一直主张正邪分明，若能说服他们发声，舆论之势便可成。”
“你要小心。”赫连轩看着她，“这些人表面正义，实则各怀心思。别被他们的大道理蒙了眼。”
“你也一样。”她回看他，“那些老将军未必真心帮你，更多是想借你打压政敌。用归用，信不得。”
赫连轩嘴角微扬：“彼此彼此。”
南宫璃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还有一件事。”
“说。”
“幻影镜刚才震动了一下。”她回头，“就在复现那人影像的时候。不像以往的回溯波动，倒像是……回应。”
赫连轩神色一紧：“回应？你是说，对方也能通过镜子看到我们？”
“不清楚。”她摇头，“但这种感觉不对劲。好像我们在看他的同时，他也知道我们在看。”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赫连轩缓步走到她面前：“以后用镜子时，尽量避开单独行动。若有异样，立刻中断。”
南宫璃点头：“我知道分寸。”
“还有。”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黑色令牌，“这是我私设的军令符，见符如见本人。若你在外遇险，可凭此调动城外三百铁骑。”
她没接：“那你呢？”
“我自有办法脱身。”他把令牌塞进她手里，“别推辞，这是命令。”
南宫璃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物件，终于收进袖中。“好。那我也给你个东西。”
她伸手入怀，拿出一枚小巧的铜符，通体漆黑，正面刻着一只展翅的鸟形图案。
“暗影阁信符。”她说，“遇到危险就捏碎它。我能感应到位置，最快一炷香内赶到。”
赫连轩接过，指尖擦过符面：“你还挺大方。”
“只此一枚。”她淡淡道，“下次要钱不要命。”
他低笑一声：“成交。”
两人重新坐回案前，开始梳理可用之人。
赫连轩先开口：“刑部侍郎柳元昭，三年前因弹劾贪官被贬，至今未复权。此人刚直，且与云衡不合，可试其态度。”
“此人可用。”南宫璃记下，“江湖这边，我打算先找天机阁主。他与我父亲有过一面之缘，且近年屡次揭露邪教阴谋，在正道中声望极高。”
“提防他借题发挥。”赫连轩提醒，“这种人最爱立牌坊，万一你提出的条件不合他心意，反咬一口也不奇怪。”
“所以我不会一开始就谈合作。”南宫璃道，“先透露一点线索，让他自己追查。等他陷进去了，想抽身也晚了。”
赫连轩看了她一眼：“你越来越像我了。”
“那是你学我。”她眼皮都没抬，“当初是谁连一封假信都识破不了，差点被堂弟坑死？”
赫连轩轻咳两声，不再争辩。
名单列到一半，南宫璃忽然停笔。
“怎么了？”他问。
“我在想青莲门的事。”她缓缓道，“虽然核心已被控制，但他们在外省还有七处分坛。这些分坛平日独立行事，未必知情。如果能联络其中一二，或许能从内部动摇敌方根基。”
赫连轩眼神一动：“你是想策反？”
“不是策反，是唤醒。”她声音沉了几分，“那些弟子入门时也是冲着武道来的，不是为了当谁的走狗。只要让他们看清真相，自会做出选择。”
赫连轩沉默良久，终是点头：“这事交给我。我会派人伪装成商队，潜入南方三处分坛附近，伺机接触核心弟子。”
“记住一点。”南宫璃盯着他，“别用强压手段。这些人现在是敌人，将来可能是盟友。留下余地，就是给自己留后路。”
“你倒是仁义。”他笑了笑，“不过我喜欢。”
烛火跳了跳，映得两人影子在墙上靠得很近。
计划大致定下，各自分工明确。赫连轩负责朝堂线，联络旧部与清流官员；南宫璃主攻江湖，串联正派势力，并继续监视青莲门动向。
临出门前，赫连轩忽然叫住她。
“你说的那个镜中人……”他顿了顿，“如果他真的能感知我们，那每一次使用幻影镜，都可能暴露位置。”
南宫璃停下脚步。
“所以接下来，少用镜子。”他说，“尤其别在夜里单独启用回溯功能。”
她转身看他：“那你呢？战神之魂系统要是突然发动，你也得提前告诉我。那种时候你整个人都不像你自己，我不希望哪天你冲我挥刀，我还来不及反应。”
赫连轩一怔，随即点头：“好。若有异动，提前示警。”
两人站在门口，夜风从廊下吹过，卷起衣角。
“明天开始，棋盘就变了。”南宫璃轻声道。
“那就看谁先熬不住。”赫连轩迈步而出，“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藏在云衡背后指手画脚。”
南宫璃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抬手摸了摸袖中的幻影镜。
镜面微温，像是刚被人触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