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光幕如同一个透明的卵,将韩飞与外部绝对寂静、绝对寒冷的虚空隔绝开来。临时洞府内,只有他悠长而平稳的呼吸声,以及体内混沌金丹运转时发出的、仿佛来自远古星空的低沉嗡鸣。
他并未急于深入探索这块巨大的星辰残骸,而是首先将心神彻底沉入体内,如同一个最谨慎的工匠,一寸寸地检视着自身。
穿越星门的时空扭曲,其影响比预想的更为深邃。不仅仅是灵力与神魂的震荡,更在于自身“道”与这片崭新天地“法则”之间的摩擦与排异。这就好比将一条原本在江河中畅游的鱼,骤然投入了成分、密度、流速都截然不同的大海,即便这条鱼足够强壮,也需要时间来适应海水的盐度与压力。
《混沌衍生经》被运转到极致,混沌金丹如同一个微型的宇宙核心,缓缓旋转,吞吐着从阵法外丝丝缕缕渗透进来的星灵之气。这些外来的、略显狂暴的能量,在触及混沌之力的瞬间,便被分解、同化,最终化为精纯的混沌灵力,滋养着金丹,并反哺肉身与神魂。
韩飞能清晰地感觉到,自身的灵力正在发生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本质性的蜕变。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内敛,同时也带上了一丝星灵之气所特有的、仿佛能勾连星辰的浩瀚属性。他的神识在适应了虚空的“空旷”后,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能够捕捉到更远处星辰传来的、微弱的引力波纹和能量辐射。
这是一种缓慢而坚定的提升。如同将凡铁置于星辰核心锤炼,虽然过程缓慢,但一旦功成,其质地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三日之后,韩飞豁然睁开双眸。眼底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混沌生灭的异象一闪而逝。他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真空阵法内凝而不散,带着一股灼热,竟将面前一小块漂浮的金属尘埃瞬间气化。
境界彻底稳固,甚至因祸得福,对混沌之道的理解又精深了一分。此刻的他,才算真正在这片星海中站稳了脚跟,拥有了探索的基石。
他撤去隐匿阵法,身影再次出现在残骸表面。这一次,他的目光投向了这片巨大废墟的深处。
这块星辰残骸的体积远超他最初的预估,堪比天元星上的一座巨型山脉。它静静地悬浮在黑暗中,像一头死去了无数岁月的星空巨兽的尸骸,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惨烈。
韩飞身形飘动,开始仔细探查。他如同一个幽灵,在断裂的金属巨柱、崩塌的晶体穹顶、以及扭曲得不成形状的管道网络中穿行。
战斗的痕迹无处不在。一道横贯数里、边缘依旧闪烁着微弱破坏性能量的巨大斩痕;一片被高温熔化成琉璃状、至今仍在散发着余热的区域;还有那些深深嵌入岩层、已经锈蚀不堪的巨大箭矢或弹片……这一切都表明,摧毁这块星辰的,是一场层次极高、波及范围极广的恐怖战争。
“这些阵法纹路……”韩飞停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墙壁前,上面镌刻着复杂的符文,虽然灵光早已湮灭,但其结构之精妙,能量回路之繁复,远超青玄宗的传承。他伸出手指,轻轻触摸那冰冷的纹路,神识沉浸其中,试图解析其原理。
片刻后,他收回手指,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与惊叹。“并非单纯的修真阵法,其中融入了许多我无法理解的能量传导理念,似乎……更偏向于一种规则化的运用。”这让他对星海文明的层次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他继续深入,来到一片像是核心区域的巨大空洞。这里曾经可能是一个宏伟的大厅或者能源中心,如今只剩下几根支撑穹顶的巨型圆柱歪斜倒塌,地面龟裂,露出下方复杂而破损的管线结构。
在一个角落,他发现了一排如同水晶棺椁般的设施,大部分已经破碎,里面空无一物。但在其中一个半损毁的“棺椁”旁,韩飞发现了一具奇异的尸骸。
那并非人类,也非他所知的任何妖族。尸骸大致呈人形,但骨骼更加纤细,头颅较大,指骨尖锐。它穿着一种银灰色的、如今已黯淡无光的贴身服饰,早已化作了尘埃。尸骸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贯穿伤,边缘焦黑,显然是致命伤。最引人注目的是,这尸骸的骨骼呈现出一种淡蓝色的晶体质感,即便经历了漫长岁月,依旧隐隐流动着微光。
“异族……”韩飞心中默然。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天元星域之外的智慧生命,虽然只是一具遗骸。这冰冷地提醒着他,星海之浩瀚,文明之多样,远超他曾经的想象。
他在尸骸旁发现了一个巴掌大小、类似金属圆盘的东西,但无论他如何尝试注入灵力或神识,都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似乎内部的结构已经完全损坏。
将圆盘收起,韩飞又在这片核心区域搜寻了一番,找到了一些残破的、不知用途的金属零件,以及几块蕴含着奇特能量、但已濒临耗尽的晶石。这些东西,或许在未来能有些许研究价值。
当他从核心区域退出,准备前往另一片看起来像是居住区或仓储区的残骸时,神识边缘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
这波动非常隐晦,断断续续,仿佛风中残烛,与他之前感知到的那些死寂的残留能量截然不同,带着一丝……活性?
韩飞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将自身融入一块巨大金属阴影之后,目光锐利地投向波动传来的方向——那是位于残骸另一端,一个半掩埋在碎石和金属垃圾下的、不起眼的破损入口。
入口处原本应该有门,但现在只剩下扭曲的门框。那微弱的活性波动,正从门后的黑暗中隐隐传出。
“难道还有幸存者?或者……是某种依靠残骸能量存续的虚空生物?”
韩飞心中警惕大作。在这陌生的星骸之上,任何未知的存在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危险。他沉吟片刻,没有贸然闯入,而是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极其细微的神识,如同触角般,缓缓向那入口内探去。
神识穿过黑暗,反馈回来的景象却让他微微一怔。
里面并非想象中危机四伏的巢穴,而是一个相对完整的小型空间,看起来像是一个紧急避难所或者个人休息舱。空间不大,陈设简单,大部分东西都已腐朽。而那丝活性波动的源头,赫然是位于房间角落的一个……低矮的、圆筒形的、正在缓慢移动的金属造物!
那东西大约半人高,通体覆盖着暗哑的金属外壳,下方有几个小轮子,正发出极其轻微的“嗡嗡”声,顶部一个半球形的结构缓缓转动,似乎在扫描着什么。它的一条机械臂正在徒劳地试图清理地面的一块障碍物,动作缓慢而僵硬,外壳上布满了划痕和凹坑,显然状态极差。
“这是……傀儡?”韩飞仔细观察,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东西身上没有傀儡核心的灵力波动,反而散发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纯粹的机械能和一些低弱的电磁信号。
“非修真造物,是某种……科技产物?”他想起了在青玄宗典籍中看到的,关于一些偏科技侧文明的零星记载。
那圆筒形机器人似乎并未察觉到韩飞的神识探查,依旧执着地进行着它那无意义的清理工作,仿佛在遵循着某个早已设定好、却因环境剧变而无法完成的程序。
韩飞没有轻举妄动。一个仍在运作的机器人,意味着这个文明可能并未完全断绝,或者,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信息载体。
他需要更谨慎地接触这个意外的发现。这块星辰残骸,似乎比他想象的,隐藏着更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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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