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号的甲板上,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未当值的水手、刚刚完成改造工作的船匠和工程师,甚至包括在船舷警戒的战士,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那面平铺在甲板上,流淌着金绿色微光的全新船帆。
它不再仅仅是材料,而是承载着全船人希望的神圣造物,是即将挑战这片死亡之海的羽翼。
默言立于船首,海风吹动他额前的黑发,露出其下坚定如磐石的眼神。
他环视四周,看到了船员们脸上混杂着的疲惫、期待与甚至是惶恐。
他的目光与萨尔瓦多、塞缪尔、艾莉安娜一一交汇,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然。
是时候了。
“升帆!”
他的命令简洁而有力,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甲板上近乎凝滞的寂静。
早已等候在主桅杆下的强壮水手们,深吸一口气,握紧了粗重的帆索。
他们的动作不再是平日里那种带着惯性的娴熟,而是充满了小心翼翼的郑重,仿佛手中拉拽的不是绳索,而是某种易碎的梦幻。
“嘿~哟~!”
低沉的号子声响起,沉重的帆索开始缓缓移动,摩擦着滑轮,发出富有节奏的嘎吱声。
这一面镶嵌着羽蛇翼膜的全新主帆,开始沿着主桅杆,一寸、一寸地向上攀升。
随着船帆的升高,奇迹开始显现。
那翼膜之上原本柔和恒定的微光,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开始逐渐变得活跃。
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金绿色的流光在翼膜表面加速流淌,勾勒出玄奥而神秘的脉络。
它不再只是沉寂的材料,而像是一颗正在从悠长梦境中苏醒过来的心脏,开始搏动,开始焕发生机。
艾莉安娜站在桅杆旁,闭着双眼,双手轻轻抬起,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环境中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规则,正在被一股温暖、清新、充满秩序力量的气息所驱散
。这股力量的源头,正是那面不断升高的船帆。
她甚至能感受到,翼膜中蕴含的【风之权柄】正在与这片海域的固有法则进行着无声而激烈的碰撞与调和。
船帆越升越高,已经超过了船舷,向着桅杆顶端迈进。
翼膜散发出的光芒愈发耀眼,将周围船员的脸庞都映照上了一层神圣的光晕。
空气中那股带着腐朽腥甜的气息正在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后丛林般的清新,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活力。
当船帆终于抵达桅杆顶端,在水手们最后的号子声中,被完全拉平、张开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却能被所有人清晰感知到的力量,如同水面的涟漪,以破晓号为中心,骤然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这不是狂暴的飓风,而是温和却不容抗拒的风环。
当这股力量扫过身体时,每一个船员都感觉浑身一轻,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那种沉闷、压抑、心智迟滞的感觉,被一扫而空!
船舷外,那紧贴着船体如同胶漆般的粘稠海水,更是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柔和地推开,使得破晓号周围出现了一圈微微荡漾的正常水域,明显区别于外界灰绿色粘稠海水!
紧接着,更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距离破晓号稍远的粘稠之海海面依旧死寂,天空中没有一丝风。
可是那面高悬于桅杆之顶,镶嵌着羽蛇翼膜的巨帆,却自行微微鼓荡起来!
它不是被风吹动,而是仿佛自身就是一个风源,在呼吸!
帆面如同活物的胸膛,轻柔地起伏着,金绿色的光芒随着这起伏的节奏明暗交替。
一股柔和而持续的风之力,从帆面上散发出来,萦绕着桅杆,流淌过甲板,吹拂着每一个船员的发梢和衣角。
这风,带着秩序的气息,带着生命的活力,与这片海域的死寂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羽蛇帆自行鼓荡的下一刻
“嘎吱……嘎吱……”
船体龙骨与结构受力移动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这声音在平日里或许微不足道,但在此刻,在这片吞噬了无数船只,连圣殿骑士团都寸步难行的粘稠之海上,却如同惊雷!
长期如同生根般死死钉在海面上的破晓号,那仿佛与粘稠海水融为一体的船身,猛地向前移动了一小段距离!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小段,可能只有几米,但那种挣脱束缚,打破禁锢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震撼人心!
甲板上,陷入了极致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船舷外相对移动的海面景物,感受着脚下那属于航行的微弱动态。
这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一次心跳的时间。
下一刻,如同积蓄了千万年的火山猛然喷发,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呐喊声、咆哮声,从破晓号的每一个角落轰然炸响!
“动了!动了!船动了!”
“库库尔坎大人保佑!”
“我们成功了!我们做到了!”
“破晓号!前进!”
水手们抛起了自己的帽子,相互拥抱,用力捶打着彼此的胸膛,许多人激动得热泪盈眶,甚至跪在甲板上,亲吻着那承载着他们脱离绝望的木板。
萨尔瓦多和他的船匠团队抱在一起,矮人洪亮的笑声如同战鼓。
塞缪尔则在他的脉冲推进器控制台前又蹦又跳,尖声怪叫,仿佛这移动全是他的爆炸推进器的功劳。
艾莉安娜睁开眼,看着那面自行鼓荡,散发着生机之风的羽蛇帆,眼中充满了欣慰与敬畏。默言的嘴角,也终于难以抑制地向上勾起一个清晰的弧度,他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奇迹,就在他们手中,在这面承载着神之赠礼与凡人智慧的风帆第一次呼吸中,诞生了!
破晓号,这艘被赋予了新生的战舰,已然张开了它挑战死亡规则的双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