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号的甲板,在粘稠之海死寂的灰绿色天幕下,化作了一座流淌着汗水与信念的熔炉。
萨尔瓦多·铁砧,这位矮人工程师,脱下了被汗水和油污浸透的上衣,露出岩石般虬结的肌肉。
他站在那片散发着柔和微光的羽蛇翼膜前,如同一位即将进行神圣仪式的祭司,目光灼热而虔诚。
“所有人,听我指令!”
他的吼声压过了远处隐约的轰鸣,带着工程师不容置疑的权威。
“铁锤,但收起你们的蛮力!针线,拿出你们绣花的耐心!我们手中的,是神只的肌肤,是风暴与生命的心脏!任何一点损伤,都是不可饶恕的亵渎!”
所有被召集而来的船匠和帆索匠,甚至包括一些手巧的水手,都屏住了呼吸,重重点头。
他们围绕在翼膜周围,组成了一个高效而专注的团队。
萨尔瓦多早已在心中勾勒过无数遍蓝图。
他决定,不替换整面主帆,那太过冒险且可能浪费这珍贵材料的神力。
他要将这片羽蛇翼膜,作为全新主帆的心脏与核心蒙皮。
它将被精心镶嵌,缝合在经过加固的原有主帆骨架之上,成为帆面最核心的部分,既保留原有帆骨的结构强度,又赋予其超越凡俗的本质。
“先处理帆骨!”萨尔瓦多下令。
几名最强壮的船匠立刻抬来用船上最坚韧木材和部分替代金属紧急加固过的主帆桁架。
萨尔瓦多亲自上手,用粗粝的手指一寸寸抚摸过每一根木材,检查着榫卯结构和金属接驳处,确保其能承受可能到来的、无法想象的力量。
“打磨连接处!所有可能与翼膜接触的地方,必须光滑如镜,不能有一根木刺!”
他指挥着,立刻有匠人拿着最细的砂纸和磨石,小心翼翼地开始工作,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木屑味道。
与此同时,对翼膜本身的处理开始了。
这需要极致的精细。萨尔瓦多拒绝了所有人帮忙,只让艾莉安娜留在身边。
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罕见的商量口吻。
“艾莉安娜,我需要你帮助我感受它。我的锤子能读懂金属的纹理,但它的律动,只有你能沟通。”
艾莉安娜郑重地点头。
她闭上双眼,双手虚按在翼膜上方,并非直接接触,而是引导着自身微弱的风之感知。
如同最轻柔的触须,去触碰翼膜内部流淌的【风之权柄】。
她无法调动太多力量,但足以成为一个敏感的桥梁。
一股灵动的微风,随着她的引导,开始若有若无地萦绕在翼膜和萨尔瓦多的双手周围。
这风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翼膜本身蕴含的秩序之风被轻柔地唤醒。
萨尔瓦多深吸一口气,拿起了用最柔软兽皮包裹了锤头的矮人工具。
他没有立刻敲打,而是先将手掌覆盖在翼膜边缘需要与帆骨连接的部位,感受着那微风中传递出来那股极其细微的能量流动。
“这里,结构需要稍微内收,才能与桁架的弧度完美贴合。”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与翼膜本身对话。
他举起工具,落下时轻如羽毛,每一次微小的形变调整,都伴随着艾莉安娜的感知反馈和周围微风的相应变化。
他不是在强行塑造,而是在引导,在顺应着翼膜本身的神力结构,进行最契合的镶嵌。
缝合更是考验耐心与技艺的极致。
浸泡过树脂又以精灵丝线为芯的缆绳被穿在巨大的骨针上。
萨尔瓦多指定了船上最老练的帆索匠负责主要缝合,他自己则在一旁死死盯着每一针的落点。
“慢!再慢!力量要匀!感觉到阻力就停,那不是帆布,是活着的脉络!”
他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甲板上,立刻被紧张的气氛蒸发。
帆索匠的手稳如磐石,但额头上也满是汗珠。
针尖穿过翼膜边缘特制的加固孔洞,这些孔洞是萨尔瓦多之前以独特手法处理出的,既能保证连接强度,又避开了能量流动的核心节点,再与下方加固过的厚重帆布以及帆骨连接。
每一针落下,艾莉安娜都能感受到翼膜中能量的轻微波动,而她引导的微风则及时抚平这些波动,确保缝合过程不会引发神力结构的紊乱。
就在这紧张而精密的改造过程中,异象发生了。
随着翼膜被逐渐展开,并与帆骨初步连接,它内部蕴含的【风之权柄】似乎被进一步激活。
不再仅仅是散发令人舒适的微风,一股无形的风元素力场,开始以翼膜为中心,缓缓向外扩散。
最直观的变化,发生在船体周围的海面上。
那原本如同厚重油脂般紧贴着破晓号船壳的粘稠海水,开始被一股柔和而坚定的力量推开。
并非剧烈的排斥,而是像有什么无形之物在船壳外形成了一层薄薄的隔离层。
灰绿色的海水微微向外荡漾,露出了其下相对正常的海水,虽然依旧黯淡但流动性明显超过上层的粘稠海水。
虽然范围不大,仅限于紧贴船壳的一小圈,但这景象,足以让所有目睹的船员热泪盈眶,这片死亡之海,第一次被真正地推开了!
这一幕,如同最强劲的燃料,注入了所有工匠的体内,疲惫被驱散,眼神更加炽热。
他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他们正在创造的奇迹!
时间在敲打、缝合、感知与微风的萦绕中飞速流逝。
数个小时不眠不休的工作,萨尔瓦多的眼眶深陷,嘴唇干裂,持工具的手臂因为长时间的精细操作而微微颤抖,但他的精神却如同燃烧的火焰,越来越旺。
终于,当最后一针被完美地收尾,特制的缆绳被打上承载着矮人祝福的绳结后。
萨尔瓦多后退一步,几乎脱力,被旁边的助手扶住。
但他没有休息,而是死死地盯着甲板上那副已然成型的全新船帆。
它巨大无比,主体是原本的厚重帆布,但在最关键的部位,镶嵌着那片流淌着金绿微光的羽蛇翼膜。
翼膜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表面的光泽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
原本残破不规则的边缘,此刻被巧妙地缝合嵌入帆中,反而呈现出一种神圣而古老的美感。整面船帆,不再是死物,它仿佛拥有了心跳,散发出融合了风之轻盈与生命之厚重的非凡力量。
微风自动环绕着它,将粘稠之海的死寂气息隔绝在外。
一副蕴含着秩序与生机神力的全新船帆,在绝境之中,于矮人大师倾注灵魂的匠心下,诞生了。
萨尔瓦多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自豪与期待,他看向默言,声音沙哑却洪亮。
“船长,‘破晓之翼’……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