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大捷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由八百里加急信使,带着一路烟尘,飞速传向汴梁。
信使背上的赤色令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沿途关卡、驿站见之无不纷纷让路,优先放行。
每一个看到这代表大胜捷报标志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振奋与期待的神情。
当浑身尘土、嘴唇干裂的信使,终于驰入汴梁巍峨的城门,用尽最后力气高喊出“北疆大捷!陛下亲临阵前,我军大破契丹,斩首数百,全歼铁鸦军一部!”时,整个京城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平静湖面,瞬间沸腾起来!
消息首先在街市间口耳相传,迅速蔓延。
茶楼酒肆中,说书人来不及准备醒木,便站在凳子上,激动地向着围拢过来的民众,讲述着他们刚刚听来的、已然添油加醋的辉煌战果。
“陛下神武!亲率虎贲,于河谷设伏!”
“那契丹骑兵,被杀得人仰马翻,哭爹喊娘!”
“还有那些装神弄鬼的铁鸦军妖人,在陛下天威面前,一个个如同中了邪术,手脚瘫软,被石墩将军如同砍瓜切菜般,尽数斩于马下!”
民众们听得如痴如醉,欢呼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新朝初立,外患频仍,人心难免浮动。
这场及时而至的大捷,尤其是皇帝御驾亲征取得的胜利,极大地提振了民心士气,驱散了笼罩在京城上空的一丝阴霾。
“陛下万岁!”
“大陈万胜!”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很快便汇聚成此起彼伏的声浪,在汴梁的大街小巷回荡。
捷报传入皇城,留守的朝臣们反应各异,但总体是一片欢欣鼓舞。
枢密院内,负责军务协调的官员们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太好了!陛下首战告捷,北线稳矣!”
“快!将捷报抄录,即刻明发各部衙及京畿各军!”
“此乃振奋人心之举!”
政事堂中,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张诚,正与几位核心官员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文书。
听到通禀,他放下手中的笔,一直微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许。
“陛下安好,便是最大的幸事。”
他沉稳地对左右说道,随即吩咐。
“捷报既至,当尽快拟旨,嘉奖前线将士,抚恤阵亡者家属。”
“户部需提前备好赏赐钱粮,兵部核查军功,不得有误。”
“此战之后,北疆民心亦可稍安,于新政推行大有裨益。”
他考虑得更深,是这场胜利带来的连锁效应,以及对整个新朝统治的巩固。
而在巡察司那戒备森严的衙署深处,靖安侯钱贵接到密报时,脸上却并无太多喜色。
他仔细阅读着捷报中关于歼灭铁鸦军小队的细节描述,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果然……他们混在契丹军中。”
他低声自语,眼神锐利。
“陛下神威,借势运破敌,验证了赵尚书的研究。”
“但这只是开始。”
他站起身,走到一面巨大的、标注着各种复杂符号和线条的舆图前。
舆图上,不仅标明了契丹、北汉的位置,更在河北成德军、乃至汴梁城内某些区域,画着醒目的红色标记。
“铁鸦军此番受挫,其主必不甘心。”
钱贵的声音冰冷。
“我们监控到的几处异动,近日愈发频繁了。”
他指向河北方向。
“成德军节度使刘延祚,与铁鸦军密使的接触,由暗转明,其麾下兵马调动异常,恐有南下之意。”
他又指向北汉。
“北汉境内,疑似铁鸦军支援的大批军械粮草,正在边境集结。”
最后,他的手指点向汴梁城内某处。
“还有我们那位藏在宫里的‘寒鸦’……虽然沉寂了几日,但捷报传来后,其关联的一条暗线,突然有了向外传递消息的迹象。”
他转身,对肃立身后的几名心腹干练下令。
“传令各处暗桩,加倍警惕!”
“北疆大捷,只会让这些躲在暗处的老鼠更加疯狂。”
“他们接下来的反扑,必然更为酷烈!”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动手之前,找到他们,掐死他们!”
与此同时,汴梁某处不起眼的宅邸内。
一间门窗紧闭的密室中,烛火摇曳,映照出几个模糊而压抑的身影。
“北边的消息……失败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怒。
“我们的人……连同那些精心挑选的契丹前锋,全军覆没。”
“目标……那位新帝,似乎掌握了某种克制晶矿力量的方法……”
“我们的人在他面前,实力大打折扣,甚至……晶矿发生了碎裂!”
室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良久,另一个冰冷得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开口道;
“节点偏离……加速了。”
“清理目标的优先级,必须提升至最高。”
“主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启动‘蜂群’计划。”
“通知河北的‘伙伴’,可以开始制造麻烦了。”
“还有北汉那边,让他们动起来,牵制住陈朝的西线兵力。”
“至于汴梁……”
那冰冷的声音顿了顿,杀意凛然。
“让‘寒鸦’做好准备,等待最终指令。”
“我们需要一场……足够混乱的盛宴,来掩盖真正的杀机。”
而在驿馆区,一处较为僻静的院落中。
几位身着南唐服饰的官员,也正在低声议论着刚刚传来的北疆捷报。
为首的是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士,正是南唐国主李璟派出的使臣,礼部侍郎钟谟。
他捻着胡须,眼神闪烁。
“这位大陈皇帝……果然非比寻常。”
“登基不过旬月,便敢御驾亲征,且首战告捷,手段狠辣。”
他沉吟道。
“看来,我们原先拟定的试探之策,需要稍作调整了。”
“对待如此强势的新朝,过于倨傲或轻视,恐非明智之举。”
他对副使说道。
“明日递上国书,言辞需更加恭谨。”
“我们要亲眼看看,这位陈帝,究竟是何等人物,这大陈新朝,又能在这中原乱世,支撑多久。”
北疆的捷报,如同一阵强劲的东风,吹动了汴梁乃至天下各方势力的棋局。
有人欢欣鼓舞,有人忧心忡忡,有人杀机暗藏。
明面上的战争似乎暂告一段落,但水面下的暗流,却因此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新朝的大陈,在初战的胜利光环下,正面临着更为复杂和严峻的考验。
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