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雯走出询问室，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她快速对等候在外的同事下达指令：
“搜查令一批下来，立刻让技术队和搜查组出发，重点目标：温氏集团总部所有可能存放隐秘文件的区域，以及北郊那块地皮！注意安全，嫌疑人提到下面可能有实验室结构，情况不明，让兄弟们务必小心，优先确保自身安全！”
“是，李队！”同事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
李雯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头那块石头并未完全落下。她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边传来李维弈略带慵懒的声音：“喂？小雯？案子有进展了？难得主动给叔打电话啊。”
李雯没理会他的调侃，单刀直入，像是职业中的审问：“叔，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去温氏找温智富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响起李维弈的笑声：“嘿，你这丫头，消息够灵通的啊？怎么，温智富跟你告状了？”
“他还没那个闲心。你别打岔，去干嘛了？”李雯的语气不容糊弄。
“没干嘛啊，”李维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辜，甚至还想邀功，“不是答应了你…和你那位沈律师，要帮忙照看一下那小孩嘛。我这就是去实地考察一下情况，看看从哪里下手比较合适。”
李雯捏了捏眉心：“帮忙需要你亲自跑去吓唬温智富？还提他那块地？”她太了解她这个叔叔了，行事看似随意，实则每一步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
“啧，怎么叫吓唬呢？商业谈判，正常施压而已。”李维弈辩解了一句，随即语气突然变得兴奋起来，话题猛地一转，“对了小雯！我查到点有意思的事！关于你赵清姐的！”
李雯一愣：“赵清姐？你查她什么？”
“就她毕业那天脑袋被人开瓢的事啊！”李维弈的语气变得有些咬牙切齿，“妈的，还真让我挖出点东西了！当时场面乱，没人看清楚，后来好像也被什么人压了一下…但我找到了一个当时也在场的留学生，他隐约记得点线索！”
李雯的心猛地一沉，声音严肃起来：“叔！我警告你，查归查，绝对不可以违法！不能用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哎呀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李维弈不耐烦地打断她，但语气里并没有真的生气，“你叔我有分寸！但那是你未来婶婶啊！！一想到她吃了这么大亏，忘了这么多事，可能还留下后遗症，我这心里就跟猫抓似的！不出这口气，我浑身难受！”
“未来婶婶…”李雯对这个称呼感到有些无语，“你先说，查到谁了？”她更关心线索本身。
李维弈的声音沉了下来，透出几分凝重：“嗯…秦家。想往下查…或者想做点什么，有点难搞。”
秦家？李雯的眉头紧紧皱起。那个家族水很深，而且行事风格诡秘难测。
“秦家…”她沉吟道，随即猛地反应过来，“不对！李维弈！别转移话题！你今天去找温智富，到底干什么了？！不仅仅是为了赵清姐的事吧？”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了沉默，只能听到李维弈略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他对家里其他人，甚至对他父亲都能狠心下死手，唯独对这个几乎是他带大的小侄女，半点办法都没有，撒谎都容易被看穿。
支吾了半天，他才像是放弃了抵抗，破罐破摔地说道：“哎…就…就顺便打探一下呗。我寻思着，温氏现在这烂摊子，迟早要完。与其让别人捡了便宜，不如我先下手为强，想办法把温氏吞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了些：“然后，把核心资产剥离重组，剩下的股份，大部分委托给信托基金，等那小孩成年后再交给她。这样既能保证她未来衣食无忧，能安心成长，也…也符合当时答应老沈要‘帮忙’的要求不是？一劳永逸。”
李雯听着他这番“宏伟计划”，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这个叔叔，思维永远这么…直接且霸道。
“………”她沉默了足足五秒钟，才憋出一句，“李维弈，你追女孩的方式，真是一点都没变。”
还是那种“我看上了，就要把最好的都给你，顺便把碍事的都扫平”的土豪风格。
电话那头的李维弈却突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温柔的笃定：
“那是因为，我想追的人，也一直没变啊。”
“行了行了，你爱怎么追是你的事，别耽误正事。我们已经申请了搜查令和延长拘留，行动很快就会开始。沈律师那边…我答应过有消息通知她，但她如果知道地点，绝对会想方设法跟去现场，那太危险了。”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明确的指令：“你想想办法，找个绝对合理的、她无法拒绝的理由，把她和赵清姐一起约出去，越远越好，耗上大半天。确保她们在搜查结束前，完全不知情，也无法介入。”
电话那头，李维弈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转了一圈，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周末野餐：“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不过…”他话锋一转，带上点好奇，“小雯啊，你是怎么就这么确定，那块荒地下面，一定藏着你们要找的那个实验室？温智富招了？”
李雯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他语气里的那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简洁解释道：“推理加上一点运气。他们的车离开小区后，故意先往南开了很长一段，制造最终目的地在南边的假象，然后在监控盲区消失，这手法很刻意，像是想引导调查方向去南郊。但我们对温氏在南郊的产业摸排过了，没有符合隐藏大型实验室条件的地方。”
她顿了顿，想起审讯室里的情景：“刚才审讯时，我故意用话试探他，提到‘北郊’、‘绝对安静’、‘休养设施’这些关键词，他的反应非常大，远超过对其他地方的反应，那种惊恐装不出来。算是误打误撞，但基本可以确定了。”
“哦~声东击西，加上做贼心虚。”李维弈了然地点点头，商业谈判里这种套路他见多了，“行，我知道了。你把大概的行动时间发我，我来安排，保证把老沈和赵清支开，而且让她们毫无察觉。”
他顿了顿，声音里又带上那种让李雯头皮发麻的兴奋：“顺便…我正好可以问问老沈，当年毕业派对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细节，跟我知道的线索对对…”
李雯终于忍无可忍，对着电话低吼：“李维弈！你是恋爱脑晚期没救了吗？！我在跟你谈正儿八经的行动！你脑子里就只有怎么泡妞刨根问底？！”
电话那头的李维弈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刻急了，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嘿！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谁恋爱脑了？！我打了一辈子仗了！（虽然大部分是商战）我就不能享受享受生活吗？！接着谈！接着…谈个恋爱怎么了！”
李雯面无表情，用最平静的语气给出最狠的暴击：“那你这一辈子也挺短的。行吧，祝你二辈子能顺利脱单。不过温馨提醒，你看上的那位，看起来…可不是一般的迟钝。”
李维弈：“……” 他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只能悻悻地嘟囔了一句，“…要你管！地址和时间发我！挂了！”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李雯摇了摇头，收起手机。虽然她这个叔叔在感情问题上极其不靠谱，但办事效率还是值得信赖的。至少，沈钦和赵清那边，暂时可以放心了。
李雯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海里浮现出沈钦那双冷静又执拗的眼睛。答应过要申请带她一起去现场的…现在却要用这种方式把她支开。
以这两天打交道的情况看，沈律师绝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她聪明、敏锐，而且极其重视承诺和规则。自己这样阳奉阴违，等她事后知道了，恐怕不止是生气那么简单…很可能会觉得被背叛、被利用，进而彻底失去信任，甚至…讨厌自己。
想到沈钦可能露出的那种失望又疏离的眼神，李雯心里莫名地梗了一下。她甩甩头，试图把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抛开。工作是工作，安全第一，不能再让非专业人员涉险了。
可是…答应的事情没做到，终究不好。
她盯着桌面的文本资料，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可以等大队人马完成初步搜查，确认现场安全、拉起警戒线之后？那时候主要的危险已经排除，但核心现场和关键证据都还在。再想办法让沈钦以“特聘法律顾问”或者…嗯，伪装成物证鉴定科或其他辅助人员的身份进去？
这样既能最大程度保证她的安全，履行自己“带她进去”的承诺，又能让她接触到第一手信息，满足她查清真相的需求。虽然还是钻了程序的空子，但总比完全把她蒙在鼓里要好得多。
对，就这么办。李雯迅速做出了决定。等行动开始、局面控制住之后，再给沈钦打个电话，用尽量委婉的方式解释一下，希望她能理解吧？
想到这里，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一阵强烈的疲惫和饥饿感袭来。她这才想起自己几乎一整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
看了一眼时间，距离行动部署还有些空闲。
“算了，不想了。”她低声自语，从抽屉里拿出一桶红烧牛肉面，“先回去赶紧吃个泡面，然后抓紧时间补个觉。剩下的…还是等睡醒再说吧。”
她现在急需热量和睡眠，才能应对接下来必定漫长而艰难的搜查行动。至于沈律师那边…但愿一碗泡面和几个小时的睡眠之后，她能想出更完美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