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刚被张海浪用雷霆手段清洗过的荣昌一片死寂，只有几盏高悬的孤灯投下惨白的光圈，勉强驱散着仓库深处化不开的黑暗。空气里还残留着机油、铁锈和新刷油漆的刺鼻气味，混合着一种无形的、尚未散尽的肃杀。
阿强靠在刚清点完毕的货堆旁，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眼神锐利扫视着空旷的场地。几个从城西带过来的心腹分散在关键出入口，无声地融入阴影里。货栈的账目刚理清大半，张明理的人手被彻底拔除，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张明理那条毒蛇绝不会甘心吐出到嘴的肥肉，他背后的三房旁支，更不会眼睁睁看着张海浪这个被“放逐”的野种在城南占据他们的资产。
“咣当——哗啦！！！”
死寂被骤然撕裂！一连串刺耳到令人心悸的巨响猛地从货栈深处、新划出的精密仪器临时存放区炸开！紧接着是玻璃碎裂、金属扭曲的瘆人噪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激起层层叠叠、令人头皮发麻的回声！
“操！”阿强瞳孔骤缩，猛地吐掉嘴里的烟，魁梧的身形如同猎豹般弹射而出，直扑声源！分散的手下也瞬间暴起，拔出甩棍或短刃，从不同方向包抄过去！
存放区一片狼藉。几个半人高的木条箱被暴力砸开，里面崭新的、包裹着防震泡沫的精密仪器部件散落一地，有些外壳已经凹陷变形，屏幕被砸得粉碎，裸露的电路板和线缆如同被开膛破肚，凄惨地暴露在灯光下。刺鼻的机油味混合着电子元件烧焦的糊味弥漫开来。
四五个蒙面黑影正挥舞着沉重的撬棍和铁锤，如同疯兽般继续破坏着剩余的箱子！动作粗暴迅捷，显然训练有素，目标明确——砸掉货物，不留活口！
“找死！”阿强目眦欲裂，怒吼如同惊雷！他根本懒得废话，冲在最前，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砸向离他最近一个蒙面人的后心！
那人反应极快，听到风声猛地侧身，撬棍带着恶风横扫阿强腰腹！阿强不闪不避，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扣住对方持棍的手腕，如同铁钳般猛地一拧！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撬棍脱手！阿强右拳去势不减，结结实实轰在对方软肋！
“呃啊——！”蒙面人被高速击中，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货堆上，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另外几个蒙面人见势不妙，立刻放弃破坏，挥舞着凶器试图逼开包围，朝最近的出口狂奔！动作配合默契，显然不是乌合之众！
“留活口！”阿强厉喝一声，身形如鬼魅般贴上一个试图翻越货堆的身影，一记凶狠的膝撞顶在对方后腰！那人惨嚎一声，软软滑落。
其他手下也如狼似虎，甩棍带着破空声精准地砸向蒙面人的关节和持械的手腕！短刃寒光闪烁，封死退路！闷哼声、骨裂声、凶器落地的哐当声此起彼伏。战斗爆发得快，结束得更快。没过几分钟，四个蒙面人全被放倒，痛苦地蜷缩在地，唯一一个试图掏匕首反抗的被阿强一脚踹在手腕，匕首飞出去老远，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阿强喘着粗气，眼神凶戾地扫过一地狼藉的精密仪器，又看向地上呻吟的蒙面人，额角青筋暴跳。他走过去，一把扯下离他最近那个手腕被扭断家伙的头套。
一张陌生的、带着狠戾和痛苦的脸。
“谁派你们来的？”阿强的声音如同淬了冰渣，脚尖不轻不重地碾在对方骨折的手腕上。
“啊——！”那人发出凄厉的惨叫，豆大的汗珠瞬间滚落，却死死咬着牙，眼神怨毒地盯着阿强，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有种…弄死老子！”
“弄死你？”阿强狞笑，脚尖微微用力，“太便宜你了。老子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他看向旁边的手下，“带下去！‘好好’伺候！天亮之前，我要知道他们主子是谁！”
心腹们面无表情，如同拖死狗般将几个蒙面人拽起来，朝货栈深处临时清理出的“问询室”拖去。惨叫声和拖拽声在空旷的货场里回荡，更添几分阴森。
阿强站在原地，看着被毁的货品，脸色铁青。他掏出手机，拨通了张海浪的加密线路。
张家老宅的静心斋书房。
张海浪刚结束与另一队人关于恒通报关行人员安置的加密通讯，正揉着酸胀的眉心。书桌上摊着秦任行整理好的城南产业重组方案，复杂的箭头和数据如同作战地图。手机震动，阿强的加密频道接入。
听完阿强简短却充满暴怒的汇报，张海浪脸上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他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看着庭院里斑驳的月光。
“手法？”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专业。毁货，不留明显把柄。用的都是我们自己的撬棍铁锤，从工具房顺的。撬棍砸关节的手法…有点眼熟。”阿强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像是三房‘铁指’手下那帮‘清道夫’的路子！专门干脏活的！”
“铁指”赵奎，三叔公张秉坤手底下最阴狠的一条恶犬，专司“清理门户”和“传递警告”。
张海浪沉默了几秒。窗外，夜风拂过古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他想起下午收到的那份“匿名”礼——一张泛黄的、他和奚鄀、秦任行年少时在老宅花园的合影复印件，背面用红笔歪歪扭扭写着：“城南水深，当心脚下。”
警告。
赤裸裸的警告。
“问出什么了吗？”张海浪问。
“嘴硬！骨头断了都不吭声！典型的死士做派！”阿强啐了一口，“不过，有个家伙手腕被我扭断时，下意识喊了句‘奎爷不会放过…’，后面咽回去了。”
奎爷，赵奎。
足够了。
“知道了。”张海浪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东西毁了就毁了，人别弄死，吊着口气。把现场清理干净，就当没发生过。”
“海哥！就这么算了？”阿强在电话那头几乎要跳起来，“这他妈是打我们的脸！砸的是你刚接手的地盘！”
“算了？”张海浪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眼底深处却燃起两簇幽暗的火焰，“砸我的东西，是在教我做事。告诉我，城南，还是三房说了算。”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沉下去，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既然三叔公这么关心我这个侄孙，还特意派人来指点…那我这个当晚辈的，怎么能不去登门道谢？”
他挂断电话，转身走向书桌，拿起内线电话：“老关，备车。去库房，把老爷子珍藏的那罐雾顶金针带上。再准备一份…薄礼。”
“是，九少爷。”老管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