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书房里的灯光依旧亮如白昼。郑煦言看着林恪刚刚呈上的紧急复查报告，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报告上用详实的数据和证据链清晰地表明——西南市场那个看似诱人的“政策利好”和几份关键的“市场增长数据”，果然是周氏精心伪造的！他们投入了大量资源营造假象，布下了一个足以吞噬郑氏巨额资金的致命陷阱！
冷汗，无声地浸湿了郑煦言的后背。
如果不是楚南栀在会上那句轻飘飘的“别碰”，如果不是他最终选择相信她那该死的“感觉”……后果不堪设想！
巨大的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的理智。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地，大步穿过寂静的走廊，停在了客房门口。
“叩、叩、叩。”
敲门声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过了一会儿，门被拉开一条缝。楚南栀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身上套着那件过于宽大的、属于他的旧衬衫当睡裙，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被打扰的不爽：“大半夜的，干嘛？”
郑煦言没有在意她的态度，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声音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低哑：“西南市场的陷阱，核查结果出来了，确实如你所说。”
他向前一步，几乎要抵住门框，深邃的眼眸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探究与迫切：
“告诉我，楚南栀，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那些伪造的数据极其逼真，连他手下最专业的团队都被骗过了。他动用了最顶尖的商业情报手段都未能识破的骗局，她是怎么在会议上，仅仅凭“感觉”就断定的？
楚南栀闻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睡意似乎消散了一些。她靠在门框上，语气依旧带着没睡醒的慵懒和随意，仿佛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哦，那个啊……”她歪了歪头，像是在回忆，“就前几天，闲着无聊刷推特，看到周氏负责西南市场那个项目总监，晒了张在澳洲打高尔夫庆祝‘项目突破’的照片，笑得挺开心。”
郑煦言眉头紧蹙，等着她的下文。一张高尔夫照片能说明什么？
楚南栀揉了揉眼睛，继续用那种闲聊般的语气说道：“照片没什么问题，阳光、草地、标准挥杆动作。就是吧……他戴的那只高尔夫手套，是戴在右手上的。”
她抬起自己的右手，比划了一下：“通常只有左撇子打球才会把主要手套戴在右手，对吧？但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总监是个右撇子，之前财经专访里他用右手签名的照片还挺清楚的。”
郑煦言瞳孔微缩，似乎抓住了什么。
楚南栀耸耸肩，给出了最终的、石破天惊的结论：“一个右撇子，在专业球场上，把主要手套戴在了右手？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张为了显示他人在澳洲、从容庆祝的‘现场照片’，根本就是镜像处理过的。他本人当时大概率根本不在澳洲，所谓的‘庆祝’和‘项目突破’，自然也是假的。既然人都造假，那西南市场所谓的‘利好’，还能真到哪里去？”
“……”
寂静，在走廊里无声地蔓延。
郑煦言站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
高尔夫手套！
戴反了！
镜像处理！
就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几乎被所有人忽略的细节？！甚至连细节都算不上，只是社交网络上的一张随手分享的生活照？！
她竟然就从这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逆向推断出了一个价值数十亿的商业陷阱？！
这需要何等恐怖的观察力、联想力和对信息真伪的本能直觉？！
他看着她睡眼惺忪、一副“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模样，胸腔里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以及一种……近乎无力的拜服。
他动用整个商业帝国力量都难以窥破的迷局，在她这里，答案竟然简单得像一道一加一等于二的算术题。
楚南栀看着他脸上那难以掩饰的震惊，又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理由补给你了，郑总。没事了吧？我继续睡了，困死了……”
说完，她也不等郑煦言回应，便“砰”地一声，轻轻关上了房门，将那个犹自沉浸在巨大冲击中的男人，隔绝在了门外。
郑煦言独自站在冰冷的走廊里，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她那轻描淡写却如同惊雷的解释。
他缓缓抬起手，揉了揉刺痛的眉心，一抹极淡、却带着无尽复杂的弧度，悄然爬上了他的嘴角。
楚南栀……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而门内，重新窝回床上的楚南栀，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门外逐渐远去的、有些凌乱的脚步声，嘴角也弯起了一个小小的、狡黠的弧度。
笨蛋。
现在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外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