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露恩那双仿佛蕴含了整个星海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楚泽。
那是一个充满了智慧与狡黠的眼神,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在落子之后,从容地等待着对手的反应。
她抛出的条件是一个阳谋。
一个让楚泽无法拒绝,也心甘情愿踏入的陷阱。
十二元辰镇国金人,这套源自那个男人最强大的战争机器,是楚泽手中最重要,也是最神秘的底牌。
在哀嚎深渊的经历,让他深刻地意识到,面对那些真正触及到法则层面的古老存在,单纯的力量与权柄,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而这十二金人,正是能让他拥有与那些存在,正面抗衡资格的唯一依仗。
他之前只是凭借着三把钥匙的共鸣,以及那股新生的无之力,强行将其召唤出来,用一种最粗暴,最原始的方式,抹杀了一尊刚刚苏醒,力量尚未恢复到巅峰的古老邪神。
那种身体被彻底掏空,连灵魂都感到枯竭的虚弱感,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他必须学会如何真正地驾驭这股力量。
而眼前这个活了不知多少万年,曾亲耳聆听过那个男人教诲的始祖银龙,无疑是最好的老师。
“成交。”
楚泽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看着艾露恩,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求知欲与掌控欲。
“朕,会留在这座岛上。”
“直到朕能将那十二个铁疙瘩,变成朕手中,最锋利的剑。”
艾露恩笑了。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欣赏与期待的笑容。
“那么,楚泽陛下。”她缓缓地从王座上走下,身上的月白色长袍,无风自动,“在我们的课程开始之前,您是否需要,先向您的帝国,报个平安?”
“毕竟,一位君主的突然消失,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楚泽点了点头。
他没有借助任何外力,只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下一秒,一股无比威严的帝王意志,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
他腰间那枚代表着大秦国运的黑色龙纹玉玺,无声地亮起,散发出柔和的黑光。
远在亿万里之外,大秦都城,中军大帐。
正在处理军务的蒙恬,猛然抬起头。
他腰间那枚象征着大将军权柄的虎符,正在微微发烫。
一股熟悉而又威严的意志,跨越了无尽的空间,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蒙恬,听旨。】
【朕已与龙眠之岛,达成盟约。三日后,龙眠之岛女王,月之女皇艾露恩,将派遣其麾下最精锐的龙卫军团三百,由卫队长伊兰迪尔率领,前来我大秦都城,接受整编。】
【此乃我大秦最尊贵的盟友,以最高礼遇相待,不得有误。】
【然,其心高气傲,需以雷霆手段,磨其傲气,塑其军魂。具体事宜,由你全权处置。】
【朕,将在此地停留一段时日。帝国所有军政要务,皆由你与内阁,共同决断。】
【另,传告索林与乌苏拉,神骸熔炉计划,不可有丝毫懈怠。】
【待朕归来之日,便是黑色龙旗,插遍整个禁地之时。】
那股意志,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蒙恬从那巨大的信息量中,回过神来时,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龙眠之岛?
月之女皇?
龙卫军团?
这些只存在于最古老神话传说中的名字,如今竟然要成为大秦的盟友?
蒙恬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但他没有丝毫的怀疑,更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猛地站起身,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属于帝国大将军的坚毅与沉稳。
“来人!”
“传我将令!”
“召集所有百将以上军官,立刻到中军大帐,议事!”
“另,通知神之工坊,三日之内,必须在空港,为我们最尊贵的盟友,开辟出一片足以容纳三百头巨龙起降的专属区域!”
“大秦的未来,从今天起,将翻开全新的篇章!”
……
龙眠之岛,中央圣殿。
楚泽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看来你的帝国远比我想象的,要更加凝聚。”艾露恩看着楚泽,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许。
“一个帝国的强大,不在于它拥有多少土地,多少军队。”楚泽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了力量,“而在于,它的君主与子民之间,那份牢不可破的信任。”
艾露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她转过身,对着圣殿之外,那名正在指挥着族人,清理战场残骸的女龙骑士,下达了命令。
“伊兰迪尔。”
“是,女王陛下。”伊兰迪尔立刻飞身进入圣殿,单膝跪地。
“挑选你麾下,最精锐的三百名龙卫。”艾露恩的声音,恢复了女王的威严,“三日后,你们将代表龙眠之岛,前往东方那座名为大秦的帝国。”
“你们的任务,是学习,是观察,是感受。”
“将你们在那片土地上,看到的一切,学到的一切,都原封不动地带回来。”
伊兰迪尔猛地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眼眸中,写满了不敢置信。
“陛下!您……您要我们将龙族的荣耀,交到那个凡人的手中?”
“这不是命令,伊兰迪尔。”艾露恩的声音,变得无比严肃,“这是一个赌注。”
“一个关乎我们整个种族,未来命运的赌注。”
“要么,我们在这座时间的牢笼里,慢慢腐朽,最终被那两个古老的存在,当做无用的棋子,彻底抹去。”
“要么,我们就在这盘棋上,压上我们所有的一切,去赌一个新的未来。”
伊兰迪尔沉默了。
她看着女王那双充满了决绝的眼眸,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神情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的黑衣男人。
许久,她才缓缓地低下了她那高傲的头颅。
“我明白了,女王陛下。”
“伊兰迪尔,必将完成您的嘱托。”
当所有的安排,都尘埃落定。
艾露恩才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楚泽。
“那么,楚泽陛下。”
“现在,让我们开始我们的第一堂课吧。”
她伸出手,在虚空中,轻轻一划。
周围的景象,瞬间变幻。
他们不再置身于那座残破的圣殿,而是来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星空之中。
无数的星辰,在他们周围,缓缓生灭。
“在学习如何使用它们之前,你必须先明白,十二元辰镇国金人,它们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艾露恩的声音,变得空灵而又飘渺。
“它们不是武器,不是傀儡,更不是你想象中的某种强大能量体。”
“它们是概念。”
“是那个男人,在踏入半神领域,开始触碰到这个宇宙最底层规则时,从那无尽的法则之海中,强行剥离出的十二种最本源的,用来构筑一个文明存在基石的概念。”
“子,代表初始。”
“丑,代表孕育。”
“寅,代表新生。”
……
“亥,代表归寂。”
“这十二个概念,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从诞生到毁灭的文明循环。”
“你之前只是用你那霸道的帝王意志,强行将它们激活,然后,用一种最粗暴的方式,将代表着杀伐的午马,砸了出去。”
艾露恩看着楚泽,摇了摇头。
“那不是驾驭,那是浪费。”
“你只是在用你自己的力量,去催动一个远比你想象的,要庞大得多的战争机器。所以,你才会感到枯竭,感到虚弱。”
“想要真正地驾驭它们,你需要的不是更强的力量。”
艾露恩伸出手,指向了楚泽的心脏。
“而是更强的……国运。”
“你需要将你自己的意志,与你整个帝国的意志,与你身后那亿万子民的信仰,彻底地融为一体。”
“你不再是你自己。”
“你就是大秦。”
“大秦就是你。”
“当你能做到这一点时,你便不再是那个挥舞锤子的人。”
“你就是锤子本身。”
艾露恩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狠狠地敲击在楚泽的灵魂深处。
他仿佛看到了一扇全新的,通往更高领域的大门,正在他的面前,缓缓打开。
“他当年已经能初步做到这一点。”艾露恩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能以整个文明的意志为燃料,在顷刻之间,召唤出十二金人的第二形态——兵主。”
“那是一种足以在正面战场上,与衡的规则武器,相抗衡的绝对战争形态。”
“但是……”
艾露恩的话锋,突然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人能懂的悲哀。
“也正是因为他与自己的文明,链接得太过紧密。”
“所以,他才无法承受,在挥出那最后一剑时,所需要付出的那个最终代价。”
“毕竟……”
她看着楚泽,一字一顿地说道:
“想要斩断命运的枷锁,有时候,需要献祭的,不仅仅是敌人。”
“更是你自己,以及你身后,那整个你想要守护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