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莹很想说别管他们，但她又比谁都清楚王芳的性格，如果不管他们，现在她立刻又能闹上门来。
电话挂完之后，夫妻两个一时之间都没有开口。
项修竹倒是听完之后就问了一句：“姥姥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咋了？不让住了？”
王芳到底是怎么做到把项安国交出去的房租都给要回来，然后还理直气壮要他们再安排新的住宿呢？
“对不起，这都是我……”
陶莹出于本能地道歉，但还没说完就被项安国给打断了：“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我们之前不说这些。”
他笑了笑，又指了指项修竹：“再说了，儿子还在这儿看着呢，难道咱真要给他一个遗弃父母、不管不顾的坏榜样？”
项修竹的后背往后靠了靠，干脆双腿盘上了椅子上：“我都这么大了，总有眼睛能看，有脑子能分析吧？您跟我妈对爷爷多好啊，姥姥那样不是她自己先为老不尊的么。”
夫妻俩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而且还戳中了陶莹的心事。
她低下头：“你爷爷不也被咱们送去敬老院了么……”
“我上回去就听他们说了，被送去那儿的好多老人根本没人去探望，到点儿了要续费都得三请四催的，好多老人换季的衣服都不够，都得院儿里统一置办。”
项修竹看着对面的父母说：“就算我爸还没去那儿上班儿之前，他们说妈您也会一周最起码去一次，这根本不算不管不顾，好多没去敬老院的，儿女还不一定一周能去探望一次呢。”
他还知道得挺多。
项安国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咱们班儿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同学，每个家庭情况都不一样，”项修竹摊摊手，“就好比一直一对一帮扶我的那个金星海，他们家是四世同堂，都还住在一个四合院儿里，关系很和睦，但那个应呈平……”
之前那个四合院儿里的人，都搬得差不多了，应家老两口身体都还算硬朗，到现在还挺好，只是儿子应辉不管他们，据说是生病了都没人照看，还是老两口自己扶持着去医院，又弄不清现在电子挂号什么的，搞得很是心酸。
“幸好季姨还接他们电话，知道了之后赶过去，”项修竹一脸不屑地说，“应呈平还说他妈多管闲事呢。”
项安国和陶莹面面相觑。
管自己父母也算是多管闲事吗？
不过看应辉都不管，季岚作为儿媳妇儿去管，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多管闲事”了。
夫妻俩一时有些无言，项修竹又问：“那姥姥和大舅他们住的地方咋办？北京租房这么贵，他们自己就一分钱不掏啊？”
王芳和陶李从来都是只进不出，想让他们掏钱那真是难如登天。
“他们也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陶莹叹了口气，“我现在还能用苟经理治住她，但我妈已经惦记上我那笔赔偿金了。”
“只要您不打给她，她还能硬抢吗？”项修竹带了点儿天真地说，“那我姥还惦记咱家这房子呢，上回你们不也把他们赶走了，这世上还是讲道理的人多些。”
如果这世上所有事儿都能用讲道理来解决，也就用不着这么多公安干警、法官律师了。
原本项安国还想说点儿什么给儿子来一趟现实教育，但他看到了陶莹朝他摇头，于是也只好算了。
孩子还小，没必要把他心中最后这点儿美好的东西也毁了。
项安国必须要回王芳的信儿，可他们夫妻俩才打定了主意不再让他们吸血，闹完这么大一出，要还是又回到原点，那何必这样折腾呢？
于是他们吃过饭后，出门遛弯儿，在小区里散步来讨论。
“我妈那脾气，她现在是被我用苟经理稳住了，才没继续闹要钱的事，但赔偿金总有一天要下来，那笔钱也不可能给她，还是个祸患。”
项安国向来都是不逼到眼前，就当没这事儿，所以他一点儿不为还没发生的事儿担心：“能拖这就先拖着，后头再想办法，问题是眼前她让咱租房……”
现在他们家的情况，还哪儿有钱多租一套房呢？
这几个月原本的房租都替他们交掉了，又被王芳要回去，现在没地儿住，要真再给他们租一套，那这几个月相当于交两份房租了。
“不能给他们租，”陶莹说，“他们也不能住进咱们家来，这可怎么办才好。”
“租房总要时间，再说了，咱俩现在都要上班儿，也没工夫去看房啊。”
“可千万别提这茬儿，咱俩没空，他俩闲着啊，万一在朝阳区看套大房子，咱拿命给他们租么？”
他们俩在小区里转悠了两圈儿，还是没想出合适的办法，只能先用没找到合适的房子这个理由来拖着。
而且上下班儿，尤其是到了小区门口，两个人都得像做贼似的，防着被王芳堵住。
反正他们都已经跟小区保安打过招呼，王芳他们没门禁也进不去，只要不被当面儿堵住，接通电话被骂一骂也是能忍。
但这样一来二去的，项安国在敬老院里还能趁老人们休息或者不忙的时候打个盹儿，陶莹就不好过了。
在没谈妥赔偿金之前，她每天还得去公司点卯，下班儿了还得去季岚那儿继续开工，有了先前跟同一间公寓里其他俩女工的事儿，她现在说话做事也小心翼翼的，唯恐惹人不高兴，又把人给得罪了。
不止身体很疲惫，精神上也很紧绷。
她状态不好，出工的速度就降下来，异样的状况连季岚都发现了。
“莹儿你最近是不大舒服还是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季姐……”
“跟我就甭逞强了，真不舒服就歇几天，我这儿虽然人手不够，但也不至于让你带病坚持。”
“真不是不舒服……”
陶莹也是憋太久了，没处宣泄，于是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儿都一股脑儿告诉了季岚。
季岚一拍腿：“害，多大点事儿啊，交给季姐，保管给你解决得漂漂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