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团长身上。
他抓着搪瓷杯的手青筋泛起，眉骨上的旧疤随着呼吸微微颤动，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着望朝，仿佛要将这人的灵魂都看穿。
他是见过望朝的，去年那场百年不遇的雪灾，山路被齐腰深的积雪封死，这小子背着林建堂深一脚浅一脚跋涉了三十里山路，他至今都记得，自己捧着那碗飘着油花的兔肉汤时，喉头泛起的酸涩。
赵团长对上望朝澄澈真诚的眼神，心里得出一个结论：
这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同志。
他猛地起身抓起桌上的钢枪，哗啦一声上膛“通知一营集合，把家伙什都带上，老子倒要看看，是谁家的孙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命令如山，门外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赵团长又转头看向望朝和江步月：“林建堂会送你们回去，你们就当不知道今天的事，一切照常，更不能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要是泄露半个字，按通敌罪处置！”
望朝和江步月腰板一挺，差点指天立誓。
对于他们这种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更可贵了。
“对了赵队！”望朝突然在门口刹住脚，猛地回头，”那五人里，有个人鼻子旁边长了个大痦子，是下湾大队的，以前打冰的时候我见过一次，痦子上还支楞着两根白毛，我印象比较深。”
这可是重要线索！
“好小子，逮住那帮龟孙，军功章有你们一半！”
赵团长脸上难得裂开笑纹，露出一口大黄牙，三步做两步走到望朝身边，铁钳般的手掌重重拍在他后背，震得他踉跄半。
江步月看他捂着肩膀直龇牙的样子，低垂下头，让发梢遮住扬起的嘴角。
“报告团长，一营列队完毕！”门外传来年轻士兵洪亮的喊声。
赵团长脸上笑意顿消，伸手扶正军帽，声音铿锵有力：“出发！”
“我们也快走吧，再磨蹭天都要亮了。”林建堂拍拍望朝的肩膀，率先抬腿走在前面。
江步月抬步的瞬间，突然被墙上“提高警惕 保卫祖国”的标语吸引。
末世基地也有标语，不过是腥红的“弱者淘汰 适者生存”，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幸存者，只有真正的强者才配活着，没人会为他们的生命保驾护航。
而现在，山间呼啸的风裹着松针的清香，远处士兵整齐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与末世里绝望的嘶吼截然不同。
江步月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这是和平的年代，有秩序的年代，不是那个弱肉强食的炼狱。
……
山风卷着枯草，三人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在山道上。
等走到铁背山山腰时，东方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
江步月喘着粗气，小腿肌肉传来的酸痛让她想起末世里连续三天的逃亡。
昨天骑在虎背上只需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现在靠着双腿，走走歇歇竟然花了五小时不止。
她猛地抬头望向云层低垂的天空，脸色霎变：“完蛋！娘会不会担心我们，找大队里的人上山来找人啊？”
话音刚落，林建堂的脸已沉得像块生铁：“大半夜那么大动静，猎物肯定惊了。”
“放心吧！”望朝深呼口气，咧嘴笑开，“山里有一个小木屋，是以前守山人留下的，我之前跟娘说过，如果跑太远，就在那对付一宿，次数多了，娘也就习惯了。”
他说着，桃花眼狡黠地弯成月牙，抬手杵在江步月肩上，“不过带着新媳妇儿夜不归宿，这回怕是要被娘念叨到开春咯！媳妇儿你可得帮我求求情？”
江步月白了他一眼，也抬手杵着他的胯骨，半倚着他休息。
远处传来孤狼的嗥叫，混着山林呼啸的风声，像一曲荒腔走板的夜歌。
林建堂望着两人挨得极近的身影，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多余，“那什么，我就送到这了，你们注意点影响哈！”
他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脚步声匆匆消失在蜿蜒的山道转角，本来他还琢磨着食堂早餐吃什么，现在突然又不那么想吃了。
望朝看着林建堂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笑出了声：“老林这是被咱们酸着了。”
他低头对上江步月含笑的眸子，两人急促的呼吸交织着，山间清冷的空气里，似乎漫开了某种比篝火更炽热的温度。
不过此刻的望朝生不起一点旖旎心思，因为他知道，他娘肯定给他准备了一顿竹子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