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仵作验明,正是二十年前“病逝”的李家原配夫人,蔺云兰!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差役们清理井底淤泥时,竟发现一具蜷缩成团的婴孩骸骨,小小的头骨上赫然有道裂痕。
这分明是个足月即将临盆的胎儿!
消息如野火般传遍全城。
百姓们群情激愤,这不仅仅是因为案情骇人听闻,更因蔺家当年在西城是出了名的积善之家。
老一辈的人至今记得,每逢灾年,蔺家的粥棚能从腊月开到开春;
谁家有个急难,蔺家老爷总会慷慨解囊。
“造孽啊!”一位白发老妪瘫坐在井边痛哭,“蔺小姐出嫁前还给我家孙儿送过冬衣……”
“丧尽天良啊!”
茶楼里,白发说书人拍着惊堂木怒斥,
“诸位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的蔺家?当年蔺家小姐带着万贯嫁妆下嫁李茂才,临盆前竟被他推入井中!
不仅如此,这畜生还雇佣山匪杀害岳父岳母……”
不知是谁先砸了李记药铺的招牌,转眼间,李府名下的商铺纷纷遭殃,愤怒的民众将药材、账本扔得满街都是。
众人高喊:“此等恶人,天理难容!”
“天杀的!这些药材说不定都沾着人命!”
“给蔺家冤魂偿命!”
西城蔺氏祠堂前,自发聚集的百姓已排成长龙。
供桌上,新刻的灵位“蔺门云兰母子之灵位”九个字在香火中格外刺目。
一位老者颤巍巍地在祠堂粉墙上题诗:“廿年沉冤终得雪,井底骸骨诉凄凉。不信抬头看苍天,公道自在人心间!”
朝堂之上。
砰!
御案被拍得震天响!
夏元帝此刻面色铁青,眼中怒火几乎化为实质:
“区区一个李茂才以运输药材为遮掩走私私盐多年,竟无一人察觉?!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谋杀发妻!残害子嗣!朕的云京城,何时成了豺狼横行之地?!”
殿中文武百官噤若寒蝉,几位与李家有过往来的官员更是面如土色,官袍下的双腿不住发抖。
有几位后院纳了李家女儿为妾的官员在心里盘算着回去就发卖小妾。
“此案交由大理寺卿主审,刑部监督,都察院御史监审!”
帝王冷眸扫过群臣,字字如刀,“三司会审,凡涉案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严惩不贷!”
李府一夜之间倾覆!
衙役如潮水般涌入李府,将哭嚎的主子、管事尽数捉拿。
府中财产尽数查封,库房里的金银珠宝、地契商铺,悉数充公。
昔日趾高气扬的李家姨娘们披头散发,昂贵的绫罗绸缎沾满尘土,被铁链拖着经过街市时,烂菜叶和臭鸡蛋如雨点般砸来。
“老大!李府大少爷李天赐在这里!”
一声高呼惊飞了屋檐上栖息的寒鸦。
几个衙役举着松油火把围拢过来,火光在积雪的巷子里投下摇曳的影子。
暗巷最深处,一个血人似的躯体蜷缩在雪堆中,身下的积雪早已被染成暗红色。
“嘶!”
为首的衙役老张倒吸一口冷气,“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火把的光亮下,李天赐的模样惨不忍睹。
那张曾经趾高气扬的脸此刻面目全非。
鼻梁歪斜变形,嘴唇撕裂翻卷,右眼肿得只剩一条缝,左眼布满血丝。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下身,锦缎裤裆被血浸透,在寒风中冻成了暗红色的冰碴。
显然那作恶的“家伙什”已经被彻底废了,从此再不能祸害良家女子。
“好家伙!”
年轻衙役咋舌,眼中却闪着快意的光,“这是哪位侠士替天行道?”
似乎是听到了人声,李天赐艰难地睁开那只尚能视物的眼睛。
在雪地里躺了整夜,他浑身青紫交加,嘴唇冻得发白,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脑海中闪过昨夜那场噩梦般的殴打,他竟一时分不清此刻是冷是痛。
“本…少爷…是李天赐…”
他哆嗦着,声音嘶哑得像破锣,“快去…喊我爹来…本少爷要那贼人生不如死…”
说着又抽搐了一下,“嘶!快啊!疼死了!快给本少爷…请大夫!”
一阵诡异的寂静后,巷子里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哄笑。
“哈哈哈!瞧把你能的!”
老张笑得直拍大腿,眼角都沁出了泪花,“没想到啊,威名在外的李大少爷也有今天!”
笑着笑着,他的声音突然变了调,抬手抹了把脸,竟抹了满手泪水。
“善恶终有报!老天有眼啊!”
老张红着眼睛,一脚踹在李天赐的伤口上。
“你……”
李天赐混沌的脑子终于认出了这人。
正是去年那个坏他好事的衙役。
“老天有眼啊!”
其他衙役中,有人沉默地别过脸去,有人轻轻地拍了拍老张的肩膀。
他们都是巡街的兄弟,谁不知道老张家的事?
一年前的上元夜,老张的妹妹在街边卖绣品补贴家用,却被喝醉的李天赐当街调戏。
那畜生带着几个恶仆,硬是把人拖进了暗巷。
等老张闻讯赶到时,姑娘的衣裳都被撕烂了一半……
虽然最终保住了清白,可流言却比刀子更狠。
没过多久,未婚夫家就以“不干净”为由退了亲。
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更是逼得那才十六岁的姑娘,在一个雨夜投了河。
老张哽咽着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小妹……你看见了吗?这畜生……终于遭报应了!”
雪,还在无声地飘落。
李天赐像条死狗般蜷缩着,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原来,这世间报应,从不会缺席。
与此同时,柳太傅府陷入一派混乱。
“啊!!天杀的,府里遭贼了!”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清晨的宁静。
“老爷!大事不好了!库房里的金银细软全都不见了!”
“老爷!厨房里的米面油盐全都不翼而飞!”
“老爷!连、连灶台上的铁锅都没了!”
奴仆们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交织成一片。
柳太傅猛地从床上坐起,浑浊的老眼布满血丝,怒喝道: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他一把掀开锦被,却见窗外已经大亮了,“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