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府的莲池边，秋阳碎在水面上，像撒了把金豆子。
明玉蹲在白玉钵旁，鼻尖几乎要碰到那株刚冒头的金丝雪莲。芽尖嫩得能掐出水，绿中泛着金，像被晨露洗过的碎玉。最奇的是，它周围的池水都透着股清劲，连水底的鹅卵石都看得清清楚楚。
“醒了就好。”她指尖轻轻点过水面，涟漪一圈圈荡开，惊起几尾半透明的小鱼。
识海深处，灵泉的水汩汩地流，淡金色的雾气凝得更实了，像融化的蜜糖顺着血管淌。裂缝里的暗金龙纹也亮了些，带着股松快的暖意——是胤禛，他的头痛定是缓解了，连龙气都顺了不少。
“算你识货。”明玉抿着嘴笑，眼尾弯成了月牙。她知道那杯“莲心茶”起了作用，却没料到效果这么快。这茶里藏着她的小心思，用灵泉浸润过的莲心，混着佛堂前的晨露，最能涤荡戾气。
奶娘王氏捧着件银狐斗篷走来：“格格，风凉了，披上吧。刚接到信，承乾宫的赏花宴定在三日后，贵妃娘娘特意嘱咐了，让您务必去。”
明玉接过斗篷披上，绒毛蹭得脸颊发痒：“知道了。”她望着那株雪莲，忽然觉得，这花和她一样，都要学着在这深宫里扎根了。
雍亲王府的书房里，檀香混着淡淡的莲心茶香，像揉碎了的秋光。
胤禛捏着那只雨过天青釉盖碗，碗底还留着圈浅淡的茶渍。他能感觉到，那道线的另一头飘来股甜，不是蜜糖的甜，是得逞的小得意，像偷喝了茶水的猫儿。
“富察明玉…”他低声念，指腹摩挲着碗沿的莲纹，那里还残留着丝清劲，是她的灵泉气。
苏培盛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捧着叠密报：“主子，查清楚了。莲心茶的方子是格格自己配的，用的莲心是去年富察府池子里收的，佛手片是‘瑞草堂’新到的贡品。”
“瑞草堂？”胤禛眉峰微挑。那不是德妃的产业吗？
“是，”苏培盛点头，“还有，格格近日除了侍弄花草，就是在看《神农本草经》和佛经，见的也都是府里人，没往外跑。”
胤禛指尖一顿，将盖碗重重搁在案上。看医书？配清茶？这小格格藏得够深。他原以为她的“神异”只在那灵泉，却不想这寻常草木经她手，竟也成了能解他头痛的良药。
“承乾宫的赏花宴，”他忽然道，“备份礼。”
苏培盛一愣：“主子要去？”历来这种内眷的宴席，爷们是不掺和的。
胤禛没答，目光落在窗外。秋风卷着落叶打旋，像极了他此刻的心绪——有探究，有警惕，还有丝连自己都说不清的…在意。
永和宫的暖阁里，德妃正对着铜镜试新制的珠钗，孔雀石的底子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
“娘娘，承乾宫的帖子送来了，指明请格格坐在您下首。”崔嬷嬷捧着件月白色的杭绸裙，上面用银线绣着暗莲纹，“这是‘云裳阁’赶制的新衣裳，说是最衬格格的气质。”
德妃对着镜子笑了：“佟佳姐姐这是把玉儿抬举到份上了。”她转身接过裙子，指尖拂过细密的针脚，“告诉玉儿，去了承乾宫，少说话多吃茶，看明白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就行。”
这赏花宴哪里是赏花，分明是给玉儿铺路的戏台。京里的贵妇们见了她得佟佳贵妃青眼，往后自然会多几分照拂。
“对了，”德妃忽然想起什么，“让‘瑞草堂’送些上好的阿胶去富察府，就说是…给格格补气血的，免得站久了头晕。”
富察府的莲池边，明玉正给雪莲换用暖玉髓泡过的泉水。水珠落在芽尖上，折射出七彩的光，竟引得周围的池水都泛起层淡淡的金晕。
“长得真快。”明轩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本算学书，“妹妹，三日后的赏花宴，我能去吗？我想给你捧茶。”
明玉摇摇头：“那是女眷的宴席，你去了不方便。”她看着哥哥失落的脸，又补充道，“等你学好了算学，四贝勒自然会带你见更多世面。”
提到胤禛，明轩的眼睛亮了：“真的？”
“自然是真的。”明玉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心里却微微一沉。她能感觉到那道线的另一头传来股锐，是胤禛在打听赏花宴的细节，连龙纹的气都凝了些。
他定会去。这场看似平和的赏花宴，怕是要藏着不少波澜。
雍亲王府的马车上，胤禛闭目靠在软垫上，指尖无意识地捻着那串紫檀佛珠。珠子温润，上面的梵文时隐时现，像在呼应着什么。
他能感觉到，那道线的另一头飘来股宁，是明玉在静坐诵经，《妙法莲华经》的字句像泉水般淌过，洗得人心头发亮。这宁和里还裹着丝怯，像怕见生人的孩子——她定是知道他要去了。
“快到了。”苏培盛低声提醒。
胤禛睁开眼，眸色深沉如潭。富察明玉，你的莲心能解头痛，可解得开这紫禁城的迷局？你的雪莲能破壳，又能否在这泥沼里扎根？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声响，像在为即将开场的好戏敲着前奏。
富察府的莲池里，金丝雪莲又长高了些，叶片舒展如蝶翼。明玉望着它，忽然轻轻说了句：“该来的总会来。”
识海深处，灵泉的水静静流淌，暗金龙纹若隐若现。那道连接着雍亲王府的线，在秋阳下轻轻颤动，像根即将被拨动的弦。谁也不知道，这一次奏响的，会是清雅的莲曲，还是汹涌的惊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