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战场算是暂时稳住了一个摇摇欲坠的桥头堡,但真正的决战,在于证据。这方面,我们那位陷入“热恋”的“科学怪人”和永远冷静的“暗夜行者”组合,展现了惊人的战斗力。
周屿接到苏琪那通带着哭腔的电话后,几乎是秒速出现在了我们的临时据点。他甚至背来了一个看起来就很高科技的双肩包,打开一看,里面除了笔记本电脑,还有几个小巧的金属仪器,其中一个看起来像……便携式光谱仪?
“周教授,您这……出门常备这个?”苏琪瞪大了眼睛,暂时把悲愤抛到了脑后。
周屿推了推眼镜,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呃,有时野外采样会用到。”他迅速切换回学术模式,表情严肃得像在评审国家级课题,“蓖麻毒素,毒性强烈,主要抑制蛋白质合成,但本身稳定性较差,尤其是对热敏感,常规烹饪温度下会快速分解失活。”
他一边说,一边熟练地连接仪器,打开电脑调出数据库。“因此,通过常规烹饪过程,将足量毒素均匀混入菜品,并精准控制其在特定时间发作,难度极高,几乎不符合该毒素的理化特性。从毒理学角度分析,更倾向于……直接混入即食菜品、蘸料,或者……通过某种方式让当事人在店内直接摄入。”
这个结论让所有人背后窜起一股凉意。不是通过我们的锅?那意味着什么?
“我们有自己的菜品留样。”我立刻想起这个关键环节,幸好我们一直坚持这个好习惯,查封前最后一天的所有菜品都有小份备份,记录完整。我赶紧将记录本递给周屿。
周屿接过,扶了扶眼镜,目光如同精密扫描仪,快速比对发病食客的菜单、就餐时间与我们留样记录的时间戳。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仿佛在解一道极其复杂的多元方程。“发病时间……与摄入这些常规菜品后的理论代谢吸收峰值时间,存在明显的不匹配窗口。除非……”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毒素被包裹在某种特殊的缓释微胶囊载体中,人为延迟了释放时间。或者……更糟糕的是,投毒方式根本就不是通过我们的菜品,而是当事人自行携带摄入,只是在我们的店内‘发作’。”
“自行携带?”苏琪倒吸一口凉气,“那不就是碰瓷?!”
“目前只是基于现有信息的合理推测。”周屿严谨地补充,“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比如,医院的详细毒物检测报告,如果能分析出毒素的具体形态、纯度、是否有载体成分,会非常有价值。”
就在我们被“科学怪人”的分析带入更深迷雾时,陈默那边的“暗夜”行动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他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非官方”资源,终于,在一堆被删除、覆盖的监控数据碎片中,通过某种复杂的算法恢复引擎,拼凑出了一段极其关键、仅有十几秒的店铺外围监控录像。
画面模糊,角度刁钻,但足以看清:在事发当天上午,人流尚且稀疏的时候,一个戴着鸭舌帽和黑色口罩、穿着蓝色外卖平台制服的身影,提着一个标准的外卖保温箱,没有走正门,而是鬼鬼祟祟地绕到了我们后厨通往那条僻静小巷的垃圾清运口附近。他在那里徘徊、逗留了将近五分钟,期间有明显的弯腰、探手动作,似乎是在……操作什么?
“核实过了,”陈默的声音带着沙哑,但逻辑清晰,“该外卖平台官方记录显示,当天那个时间段,没有任何送往我们店的订单记录。这个人,是冒充的。”
“他是怎么把东西弄进去的?”苏琪急切地问,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身影,恨不得钻进去把他揪出来。
陈默没有回答,而是手指在平板上一划,调出了另一段更为模糊、来自街对面一家五金店老旧监控摄像头拍下的画面。时间点几乎完全重合!画面显示,就在那个“外卖员”在清运口附近活动的同时,我们店里的甜品助手小美,正好拎着一小袋厨房垃圾,走到后门,打开了那个清运口,将垃圾丢了进去!整个过程不过二三十秒!
“小美?!”我的心猛地一沉。难道这个看似单纯、学习认真的姑娘,也是对方埋下的钉子?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不一定。”陈默冷静地否定了我的瞬间猜想,他放大两个画面的时间轴,“看,小美倒垃圾的时间窗口非常短。更像是……对方极其熟悉我们的内部流程和员工行为规律,精准地利用了这个小美每日例行的、且后门会短暂开启的时机。”他切换画面,用电子笔在屏幕上勾勒,“我推测,对方是在小美开启后门、注意力在丢弃垃圾的瞬间,利用某种特制的工具,比如加长的、带磁吸或机械爪的杆子,从门缝里,将那个装有毒素的小瓶,精准而迅速地‘投送’到了靠近门口的那个香料柜下方的阴影角落里。那个位置,处于监控死角,而且因为柜体遮挡和日常清扫习惯,很容易被忽略,是藏匿‘罪证’的理想地点。”
这个推理丝丝入扣,合情合理,却更让人不寒而栗。对方不仅心思缜密,计划周详,而且对我们店铺的物理结构、监控布局、甚至员工的日常行为模式都了如指掌!这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经过了长期观察和精心策划的阴谋!
“那指纹呢?”我追问道,这是目前最直接指向阿强的“铁证”,也是最难解释的一环。
“正在通过特殊渠道排查。”陈默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国际上确实存在一种新型的纳米级指纹膜复制技术。可以通过短暂的接触,比如握手、传递物品,甚至接触对方触摸过的物体表面,获取到足够清晰的指纹信息,然后利用高精度的3d打印技术,制作出足以以假乱真的指纹薄膜……如果对方掌握了这类技术,并且提前通过内应获取了阿强的指纹……”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技术在为虎作伥。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得像块磐石的阿强,突然闷声开口了,他难得地说了长句子,声音低沉而压抑:“那天早上,备料的时候,我去那个香料柜取草果,感觉柜门的把手有点松动,我就用力拧紧了一下。之前……之前小张还在的时候,有次他跑来后厨,说搬东西手脏,非要借我的棉线手套戴一下,就戴了一小会儿。后来还回来,我没在意,但现在想起来,当时感觉手套里面……好像有点奇怪的黏腻感……”
线索!关键的线索!像黑暗中突然擦亮的火柴,虽然微弱,却指明了方向!
所有散落的碎片开始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利用被收买或安插的底层人员,以看似合理的借口接触并获取阿强的指纹信息 → 利用技术手段制作指纹膜 → 长期观察摸清店铺漏洞和员工规律 → 冒充外卖员在精准时间利用监控盲区和员工行为习惯投毒并放置“罪证” → 选择在客流高峰时段,由伪装成普通食客的同伙,很可能就是那个“发病”的人,甚至他可能提前服用了微量毒素或使用了其他手段到店“发作”,引爆舆论,借助执法力量完成致命一击!
环环相扣,算无遗策,手段狠毒且专业!
“现在关键突破口有两个,”我强迫自己从这令人窒息的阴谋论中挣脱出来,总结道,“一是找到那个冒充外卖员的人,或者找到技术手段伪造指纹的直接证据;二是找到那个‘发病’食客是故意配合演戏、甚至自导自演的铁证。”
周屿扶了扶眼镜,看向陈默,眼神里闪烁着科学探究的光芒:“关于那个‘毒素缓释载体’的猜测,如果能拿到医院方面更详细的毒物成分分析报告,特别是关于可能存在的包裹材料或添加剂的分析,或许我能通过逆向工程和数据库比对,找到一些指向性的线索……”
陈默点头,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敲击:“医院那边的详细报告,我来想办法通过私人关系拿到。那个冒充的外卖员……或许,海老大那边,在省城地面的三教九流里,能听到一些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