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陈默开启了“学术合作”模式，陈默来我家的次数那就更多了，我家后厨的画风也变得极其清奇。以前是我爹的独角咆哮戏，现在成了二人转——一个是凭手感叱咤风云的江湖老炮，一个是拿数据说话的科学怪人。
“林叔，这一锅回锅肉，A组我用红外测温仪记录了锅体中心温度变化，b组是您凭经验的成品。盲测结果显示，b组在‘干香’指标上认可度高出百分之十八，但A组的‘瘦肉嫩度’评分更优。”陈默举着个小本本，上面画满了我看不懂的曲线图。
我爹围着围裙，抱着胳膊，一脸“老子懒得听你鬼扯但好像有点道理”的纠结表情：“少整这些没用的！手感！手感懂不懂？火候到了，肉自然就知道该是什么样！”
“手感是经验的模糊集合，数据可以将其量化，便于传承和优化。”陈默推推眼镜，丝毫不惧，“比如，下次我们可以尝试在油温达到195度时下肉片，或许能兼顾Ab组的优点。”
“哼！195度？你当是搞科研呢！”我爹嘴上鄙视，眼睛却忍不住往那小本本上瞟，晚上我甚至看见他偷偷拿着个老式温度计在锅边比划！
这诡异的“翁婿学术交流”居然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进行下去了。陈默每天准时出现，带着他的测量工具和“优化方案”，我爹从最初的暴躁抗拒，到半推半就，再到偶尔会蹦出一句“你那温度计准不准？”——进步显着！
当然，陈老师也没忘了他的正牌女友我。他的恋爱模式，也充分体现了其数据化、计划性的特点。比如，他会给我发这样的微信：
【陈默：薇，根据你的健康状态，建议今晚睡眠时间提前30分钟。附件是推荐入睡前放松音乐歌单。】
或者：
【陈默：监测到青川镇今日pm2.5指数升高。已下单防油烟口罩，预计17：03送达。】
苏琪每次偷看到这些信息，都笑得直拍大腿：“薇姐！陈老师这是把你当精密仪器在保养啊！连送达时间都精确到分！这是什么绝世理工男浪漫！”
我一边吐槽“也太夸张了”，一边美滋滋地戴上了那个造型有点蠢的防油烟口罩，嗯，呼吸...确实...顺畅多了...
这天下午，店里没什么人，我正对着手机研究新菜谱，陈默坐在我对面，用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安静又和谐。
我爹从厨房晃悠出来，瞥了我们一眼，状似无意地对我说：“哎，薇薇，那个‘客来香’钱富贵，好像又在琢磨什么幺蛾子，打听咱家卤鸡爪的料呢。”
我还没说话，陈默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淡淡地插了一句：“林叔放心。‘客来香’近期在网络平台的好评率下降百分之十二，差评主要集中在预制菜口味同质化和服务响应延迟。其老板钱富贵名下另一家加盟店近期因食品安全问题被约谈，资金链可能紧张。短期内不足为虑。”
我爹：“……”
我：“……”
好家伙，这商业情报工作做得比我还到位！我爹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咋知道这么清楚？”
陈默终于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灯光在镜片上反射出睿智,且有点装逼的光芒：“基础信息搜集和数据分析。知己知彼。”
我爹看陈默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一点类似于“敬畏”的东西。他沉默地倒了杯茶，咕咚喝了一大口，没再说什么，但转身回厨房时，我好像听到他极轻地嘀咕了一句：“……这小子，脑子里装的东西还挺杂。”
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从“小白脸”到“脑子里有东西”，陈老师的形象在我爹心目中正在稳步提升！
趁热打铁，我决定再添一把火。晚上打烊后，我把我爹最爱吃、但嫌麻烦很少做的虎皮凤爪端了出来，笑嘻嘻地说：“爸，陈默听说您爱吃这个，特意研究了做法，今天跟我一起试着做的，您尝尝？”
这当然是瞎扯！我是主力，陈默只是在旁边负责记录了“焯水时间与胶原蛋白流失率关系”以及“油炸温度与虎皮形成临界点”等数据而已。但功劳必须算他头上！
我爹将信将疑地拿起一个鸡爪，打量了一下那完美的虎皮褶皱和酱红的色泽，咬了一口。软糯脱骨，咸香微辣，味道堪称完美！
他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看一脸“求表扬”的我，又瞟了一眼旁边看似淡定、实则耳朵尖有点微红的陈默。
“嗯……还凑合。”我爹放下鸡爪，用纸巾擦了擦嘴，语气硬邦邦的，但下一句却是，“那个……下回做，冰糖可以再多放点。”
没挑刺！甚至还给出了建设性意见！这简直就是最高级别的褒奖！
“好嘞！记下了！下回多放冰糖！”我赶紧应和，偷偷朝陈默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陈默微微颔首，然后做了一件让我和我爹都目瞪口呆的事——他拿起公筷，又给我爹夹了一个肥厚的鸡爪，声音平稳自然：“林叔喜欢就好。下次我们可以尝试调整香料配比，让后味更绵长。”
我爹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鸡爪，愣了好几秒，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最终啥也没说，埋头啃了起来。
啃完，他抹抹嘴，起身，丢下一句：“行了，早点收拾完歇着吧。明天……明天那什么回锅肉的数据，再测一组。”然后背着手，溜达着回屋了。
我和陈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我知道，这盘虎皮凤爪，啃下的不仅仅是一道菜，更是我爹心里那道坚固防线上的一道裂缝！
苏琪第二天听我眉飞色舞地讲完“鸡爪破冰”事件后，激动地直跺脚：“我就说陈老师行的！这叫精准打击，直击要害！下次让陈老师再研究研究林叔还爱吃啥，咱们逐个击破！哎，对了薇姐，”她突然压低声音，贼兮兮地说，“我昨天下午瞥见陈老师偷偷在网上搜‘见家长注意事项’和‘中老年男性兴趣爱好’了！可认真了！”
我噗嗤笑出声，心里像打翻了蜜罐。这个表面冷静自持、内心暗戳戳努力的男人，真是越来越可爱了。看来，距离陈老师获得老林菜馆“官方认证”的日子，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