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林家的院子里就传出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林建国和林远山爷俩,一人背着一个背篓,扛着锄头和铁锹,天不亮就出门了。这让早起准备去地里拾粪的邻居们看得一头雾水。
“老林叔,建国,你们爷俩这是干啥去?这天寒地冻的,地里也没活儿啊?”一个扛着粪叉的汉子好奇地问。
林远山只是笑了笑,没多说话。林建国则憨厚地应了一句:“上山弄点东西。”
两人匆匆的背影,给村里人留下了第一个谜团。
而院子里,林小燕正兴奋地给林冒烟穿衣服,裹得像个球。
“冒烟,快点快点,我们今天要去办大事!”
奶奶周玉兰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热乎乎的鸡蛋,一人一个塞到她们手里。
“路上吃,别饿着。”她看着林冒烟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和信赖。
自从昨天分到了五块钱的“医药费”,她对这个孙女的看法,已经从单纯的疼爱,上升到了某种近乎崇拜的程度。
继母陈秀兰也默默地帮林冒烟整理好帽子和围巾,轻声叮嘱:“路上小心。”
她的眼神里,不再只有怯懦,更多了些融入家庭的安稳。
当林小燕牵着林冒烟,再次走出院门时,整个下溪村关于林家的议论,已经开始发酵了。
村口的大槐树下,是村里妇女们最爱聚集的八卦中心。
而这个中心的绝对核心,就是号称“下溪村广播站”的张翠花。
她瓜子脸,吊梢眼,说话快得像爆豆子。
昨天下午,她亲眼看到林小燕拎着一大块五花肉和一袋白面回了村。
这可是个大新闻!
“哎,你们听说了吗?林建国家发财了!”张翠花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听见。
一个正在纳鞋底的大婶立刻凑了过来:“发财?发的什么财?他家不是穷得叮当响吗?”
“谁说不是呢!可我昨天亲眼看见了,小燕那丫头,拎着那么大一块肉,少说也得有三斤!还有那白面,雪白雪白的!”张翠花说得绘声绘色,口水都快下来了。
“真的假的?他们哪来的钱?”
“我跟你们说,这里面有蹊跷!”张翠花的神情变得神秘起来,“我猜,八成是林建国在外面打工的时候,走了什么狗屎运,发了笔横财,偷偷寄回来了!”
“要不就是他家那个新媳妇,从娘家带了钱过来!”另一个妇女猜测道。
“不可能!”张翠花立刻否定,“陈家庄啥情况我不知道?她娘家比林家还穷!要是有钱,还能让她带着两个拖油瓶改嫁?”
众人议论纷纷,猜测什么的都有,但都离不开一个“钱”字。
就在这时,有人眼尖,看到了远远走来的林小燕和林冒烟。
“哎,说曹操曹操就到,那不是小燕和冒烟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了过去。
林小燕挺着胸脯,牵着林冒烟,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她现在可是身负重任的“采购部长”,心态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张翠花眼珠子一转,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容。
“哟,小燕,冒烟,这是又要去镇上啊?”
“是啊,翠花婶。”林小燕淡淡地应了一句。
张翠花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最后落在林冒烟粉嫩的小脸上。
“冒烟这孩子,真是越长越有福气了。小燕啊,听说你们家昨天吃肉了?婶子大老远都闻到香味了。”她的话里带着刺探。
林小燕还没说话,林冒烟就仰起头,用天真无邪的语气,奶声奶气地回答:
“是呀,翠花婶婶!我小姑带我挣钱钱啦,我们买了大肉肉,还吃了大饺子,可香可香啦!”
她的话,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炸开。
“什么?”
“不是林建国寄的钱?也不是新媳妇带来的钱?是林小燕带着一个六岁的小屁孩挣的?”
“这怎么可能!”
张翠花一脸不信:“冒烟真会开玩笑。你小姑能带你挣什么钱啊?”
“就是!小孩子家家的,别瞎说。”旁边的大婶也附和道。
林冒烟眨巴着大眼睛,一脸认真:
“没有瞎说呀!我发明了一种福气茶,爷爷喝了咳嗽都少了。我们就拿去镇上卖,好多爷爷都喜欢喝就挣到钱钱啦!”
她把昨天在集市上的那套说辞,又天真烂漫地复述了一遍。
这番话从一个六岁孩子的嘴里说出来,非但没有让人觉得荒唐,反而增添了几分传奇色彩。
“福气茶?”
“喝了能治咳嗽?”
“这小小的林冒烟,难不成是什么神仙下凡的小福娃?”
村里人思想淳朴,对一些鬼神之说本就将信将疑。林冒烟这番话,正好挠到了他们的痒处。
“真的假的?野菊花泡水能卖钱?”
“你别说,老林叔最近好像是没怎么听他咳嗽了……”
张翠花心里一百个不信,但看着林冒烟那张认真又可爱的小脸,一时间竟也找不到话来反驳。
她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
她笑眯眯地对林冒烟说:“冒烟啊,既然你的福气茶那么厉害,能不能送婶子一包尝尝呀?婶子最近也总觉得嗓子不舒服。”
这是想占便宜了。
林小燕刚想开口怼回去,却被林冒烟拉住了衣角。
林冒烟歪着小脑袋,看着张翠花,一脸为难地说:“翠花婶婶,对不起呀,福气茶昨天都卖完啦,一包都没有剩下。”
张翠花脸上的笑容一僵。
林冒烟又继续用软糯的声音说:“不过您要是真想要,等我们从镇上回来,可以卖给您一包。三毛钱一包,跟集市上一个价钱哦!”
她不仅拒绝了白送,还顺便把价格都报了出来。
周围的妇女们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张翠花,想占人家小娃娃的便宜,结果碰了个软钉子。
张翠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林小燕心里简直爽翻了天,她冲着人群得意地一扬下巴,牵着林冒烟大步流星地走了。
“走,冒烟,我们办正事去!晚了供销社关门了!”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大槐树下的议论声更大了。
“哎哟,这林家的小冒烟,真是个小人精!”
“可不是嘛!你看把张翠花给噎的!”
“你们说,她说的那个福气茶,真的那么神奇吗?”
“谁知道呢。不过,看林家这架势,八成是真的挣到钱了。”
“啧啧,这林建国真是走了大运,生了个这么厉害的闺女!”
“谁家的小孩这么厉害啊!”
一时间,林冒烟成了全村的话题中心。
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有不信的,也有半信半疑的。
但无论如何“林家小福娃”这个名号,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下溪村传开了。
而作为话题中心的林冒烟。
此刻正和小姑一起,站在红旗镇供销社的柜台前,指着一卷半透明的塑料薄膜,奶声奶气地对售货员说:
“阿姨,这个,我们要买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