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团“道则碎片”静静悬浮,一碧一黑,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碧色光团中,仿佛蕴藏着一片汪洋,每一次明灭,都与秦渊体内的碧海玄功产生共鸣,让他有一种立刻将其吞噬,与之融为一体的冲动。
而那幽黑的光团,则深邃得如同黑洞,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的神魂都仿佛要被吸进去。
慕容雪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里面蕴藏着纯粹到极致的神魂本源力量,与她的刀意完美契合。
这是一个巨大的机缘,也是一个明显的陷阱。
“沦为行尸走肉……”秦渊咀嚼着这几个字,心中警铃大作。
他想起了墨染,想起了影月教那些行为诡异的弟子。
他们追求力量,最终却仿佛失去了自我,变成了某种意志的傀儡。
这天水真人所谓的“意志同化”,恐怕就是类似的东西。
他哪里是在寻找传人,分明是在筛选合适的“容器”!
慕容雪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握刀的手紧了紧,冰冷的眸子里,闪烁着挣扎与警惕。
“怎么?怕了?”天水真人那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大道之路,本就布满荆棘。无披荆斩棘之勇,无向死而生之心,谈何登临绝顶?若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还是趁早滚下天阶,自生自灭去吧。”
这激将法虽然拙劣,却直指武者本心。
秦渊忽然笑了。
他看着那具骸骨,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宫殿:“前辈说得对,大道之路,确实需要向死而生之心。”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笑容变得有些玩味:“但同样,也需要带脑子。一头撞死在南墙上,那不叫勇,那叫蠢。”
此言一出,全场皆寂。
下方的东方博和陈展厉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的秦师弟啊,你这是在跟一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叫板啊!
就连慕容雪,都侧目看了秦渊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讶异。
她没想到,在这种威压之下,秦渊竟敢如此直白地挑衅。
宝座上的魂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比之前庞大十倍的威压,如天河倒灌,猛地压向秦渊!
“放肆!”
然而,秦渊站在原地,身形纹丝不动。
那股恐怖的威压在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时,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识海中的那道墨绿色铭文,光芒大放,仿佛一个饥饿了万年的饕餮,贪婪地吞噬着这股送上门来的“养料”。
秦渊甚至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在这股冲击之下,不降反升,变得更加凝练通透。
“嗯?”天水真人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真正的惊疑。
他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意志威压,会对这个年轻人失效。
“前辈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热情。”秦渊活动了一下脖子,脸上的笑容不变,“既然是做买卖,总得先验验货。前辈这‘道则碎片’里,到底藏了多少私货,不如先亮出来看看?大家坦诚一点,生意才好做,对不对?”
他这番话,说得像是在菜市场跟人讨价还价,哪里有半点面对上古强者的敬畏。
陈展厉在下面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小声对东方博说:“东方师兄,我怎么觉得……秦师弟比那老骨头架子,更像个大反派?”
东方博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已经完全看不懂秦渊的行为了。
但他知道,秦渊绝不是鲁莽之人,他这么做,必有其依仗。
宝座上的魂火,沉默了。
良久,那股针对秦渊的威压缓缓散去。
“有意思……真有意思的小家伙。”天水真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那股高高在上的漠然,似乎减少了几分.
“你说得对,是吾着相了。也罢,这‘道则碎片’中的意志烙印,吾可暂时收敛。但能否将其真正炼化,抹去吾之印记,便看你们各自的本事了。”
话音一落,那两团光球的光芒,果然变得柔和了许多,那股侵蚀人心的感觉也随之减弱。
秦渊知道,这是对方的让步,也是新一轮的考验。
他不再犹豫,探手一抓,直接将那团碧海色的“道则碎片”抓入手中。
另一边,慕容雪见状,也不再迟疑,同样取走了那团幽黑色的光球。
光球入手的瞬间,便化作一股洪流,顺着他们的手臂,疯狂地涌入体内。
秦渊只觉得一股磅礴浩瀚的水行法则之力,冲入他的四肢百骸,与他的碧海玄功瞬间融为一体。
他的功法,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行运转!
但与此同时,一股阴冷、古老、充满了掌控欲的意志,也悄然无声地潜入了他的识海深处,如同一条毒蛇,试图缠绕他的神魂本源。
“哼。”秦渊心中冷哼一声,根本不予理会。
他识海中央,那道墨绿色铭文仿佛闻到了腥味的猫,光芒一闪,便主动迎了上去,将那股外来意志一口“吞”下,然后开始不紧不慢地“消化”起来。
秦渊甚至能感觉到,铭文在消化这股意志的同时,还在解析着其中蕴含的法则信息,然后将最纯粹的水行法则感悟,反馈给他的神魂。
这……这简直是请了个代练,还附赠全自动杀毒和外挂学习功能!
秦渊心中大定,索性放开了所有防御,任由那“道则碎片”的力量在体内冲刷,他则闭上双眼,专心体悟着那股来自铭文反馈的纯粹法则。
而另一边的慕容雪,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当那股意志侵入她识海的刹那,她便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无边的幻境。
幻境中,她回到了影月教。
教主发现了她“天生六灵窍”的秘密,不再将她视为天才,而是视为一个完美的“炉鼎”。
她被囚禁起来,日夜抽取灵窍本源,一身傲骨被寸寸敲碎,最终在无尽的绝望与痛苦中,修为尽废,沦为一个废人。
“不!”
现实中,慕容雪娇躯剧颤,脸色惨白,七窍之中都渗出了血丝。
她的识海内,那股外来意志,正化作教主的模样,对她的神魂本源伸出了魔爪。
这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我的道,是手中之刀!斩尽一切虚妄,破除一切枷锁!”
“区区幻象,也想乱我道心?!”
就在神魂即将失守的刹那,慕容雪的意志,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她的识海中,一柄凝实无比的漆黑心刀,轰然成型,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然,狠狠地斩向了那道由天水真人意志所化的魔影!
“给我……碎!”
“轰!”
一声无声的巨响,在她的识海中炸开。
魔影破碎,幻境崩塌。
慕容雪猛地睁开双眼,喷出一口逆血,但她的眼神,却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锋利。
破而后立!
她竟是凭借自身的意志,硬生生地扛住了意志冲击,并斩碎了其中的烙印!
她抬起头,看向一旁的秦渊,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
“你看够了没有?”慕容雪声音冰冷,带着一丝被窥破心事的恼怒。
“还行,挺精彩的。”秦渊耸了耸肩,“比我这边的要刺激多了。”
他这边,那道淡绿色铭文已经将天水真人的意志烙印吃干抹净,甚至还意犹未尽地闪了闪光。
秦渊的碧海玄功,也在这股纯粹能量的推动下,成功突破到了第九层的顶峰,距离第十层只差临门一脚。
他的收获,远比慕容雪要大得多,也轻松得多。
就在这时,天水真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震惊与……一丝恐惧?
“不可能……你们……你们竟然能抹除吾的意志烙印?!”
“一个凭自身意志斩破心魔,一个……一个更是直接将吾的烙印吞噬……怪物!你们两个都是怪物!”
声音落下,整个白玉宫殿,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
那九十九级天阶,竟是寸寸碎裂,化作一片虚无。
取而代之的,是三面巨大的,高达百丈的白玉古镜,分别矗立在宫殿的三个方位,将秦渊、慕容雪,以及下方幸存的东方博等人,全部分隔开来。
镜面光滑如水,却不映照人影,反而呈现出一片混沌的漩涡。
“最终试炼,提前开始!”
“此为‘三生魔镜’,映照前生,拷问今生,预演来生!镜中世界,真假难辨,心魔丛生!你们将在其中,面对自己最不想面对的一切!”
“唯有勘破三生虚妄,斩杀镜中魔影者,方能得到吾之真正传承!”
“而失败者……将永远沉沦于镜中,成为吾复苏的养料!”
天水真人的声音,变得疯狂而怨毒。他图穷匕见了!
随着他的话音,三面古镜的镜面上,漩涡开始飞速旋转,产生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
秦渊和慕容雪首当其冲,身形不受控制地被吸向其中一面古镜。
下方的东方博、陈展厉和陈瑜华三人,则被另一面古镜吸去。
而影月教和碧海剑阁剩下的几名弟子,则被第三面古镜吞噬。
在被吸入镜中的前一刻,秦渊的目光,与慕容雪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而慕容雪,也从秦渊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兴奋?
这家伙,竟然还在兴奋?
这是慕容雪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下一刻,天旋地转。
当秦渊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熟悉的山崖上。
崖边,一个穿着碧海剑阁外门弟子服饰的瘦弱少年,正被几个同样服饰的弟子围在中间,拳打脚踢。
“秦渊!你个废物!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才侥幸通过入门考核!你这种连灵窍都没开全的垃圾,也配和我们一起修炼?”
“把你这个月的丹药交出来!否则,今天就把你打残了扔下山崖喂妖兽!”
秦渊看着这一幕,眼神有些恍惚。
这是……他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进入碧海剑阁时的场景。
那个被打的少年,就是曾经的他。
“前生么……”秦渊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那几个外门弟子的头顶,忽然浮现出一行血红色的文字。
【镜中魔影,斩杀可获得部分本源之力。】
而那个被打倒在地的“秦渊”,头顶也浮现出一行金色的文字。
【前生之身,守护其不灭,可勘破此镜。】
一个斩杀,一个守护。
一个看似简单,一个看似困难。
秦渊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这天水真人,还真是……坏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