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
少女张祈月在冰冷刺骨的雨水中疯狂奔跑
校服湿透贴在身上,头发糊在脸上
她哭着,喊着什么,但雨声太大,听不清
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撕开,痛到无法呼吸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
机场大厅
熙熙攘攘的人群
少女张祈月穿着不合身的、半新的连衣裙
手里紧紧攥着登机牌,眼睛红肿
像只被遗弃的小动物,固执地在每一个入口张望
广播里一遍遍催促着飞往异国的航班登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眼中的光亮一点点熄灭
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
她拖着小小的行李箱,一步三回头
最终消失在安检通道的尽头
背影,孤独得令人心碎
※※※
格斗训练场
不是闪回,而是更加清晰的“重现”
张祈月正在和一个身材高大的陪练进行高强度对抗
陪练一个凶狠的过肩摔,她反应稍慢
头部重重磕在训练垫边缘坚硬的防护棱角上
剧痛!黑暗!
耳边是教练和队友惊慌的呼喊···
然后,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
她仿佛听到一个遥远而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俏俏···”
那声音···是霍子澄
所有的梦境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
在她混乱的意识中疯狂旋转、碰撞
甜蜜与痛苦,温暖与冰冷,信任与绝望···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她脑中激烈交战
她头痛欲裂,仿佛整个脑袋都要炸开
“啊——!”
张祈月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弹坐起来
浑身被冷汗浸透,脸色惨白如纸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
“祈月姐,你没事吧?”
一直守在旁边的崔然被她的惊呼吓醒,连忙扶住她
张祈月眼神涣散,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太阳穴突突直跳,剧烈的头痛余波仍在肆虐
但这一次,那些混乱的、痛苦的梦境碎片没有消失
反而异常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尤其是···最后那个在格斗场受伤瞬间
她听到的撕心裂肺的呼喊——“俏俏!”
那不是梦!
那是真实的记忆!
是她在头部遭受重创、失去意识前,听到的霍子澄的声音
他当时···在场?
他在喊她?
为什么?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她记忆深处最坚固的封印
她猛地抓住崔然的手,声音颤抖而急切
“崔然,我···我想起来了”
“格斗场···我受伤那次···霍子澄···他在”
“他在喊我,他叫我‘俏俏’”
“啊?”
崔然愣住了
“祈月姐,你···”
张祈月却仿佛没听到崔然的疑惑
她闭上眼
努力在那些汹涌的记忆碎片中捕捉最关键的画面
头痛再次尖锐起来,但她强忍着
她看到了···
篮球场上,少年霍子澄对她眨眼后
穿过人群向她走来时
那清晰无比的侧脸轮廓——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
线条流畅而带着少年锐气的下颌线
她看到了···
旧书库的窗边,少年霍子澄递给她纸巾时
微微侧头看着窗外的栀子花树
那安静而带着一丝担忧的侧脸···
鼻梁的高度,唇角的弧度
她看到了···
教室门口,少年霍子澄逆光举起她送的钢笔
阳光勾勒出的、那带着耀眼笑容的完美侧脸···
这些侧脸的轮廓
与她回国后第一次遇见霍子澄时,他的侧脸···完美重合
是他!一直是他!
那个贯穿她所有青春记忆、带给她悸动与温暖的少年霍子澄
就是如今这个冷硬如冰山、却又一次次在生死关头用生命保护她的霍子澄
“是他···真的是他···”
张祈月喃喃自语,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不是悲伤
而是一种巨大的、迟来的、混合着心酸与释然的冲击
几年了!她遗忘了他几年!
将他定义为“创伤”几年
而他,却在她受伤时出现
在她回国后恨着她
却又在本能驱使下一次次救她
心口那层厚厚的、名为“遗忘”和“创伤”的坚冰
在这一刻,伴随着汹涌的泪水和对少年侧脸的确认,轰然崩塌
露出底下被尘封了十年、却从未真正熄灭的爱意与依赖
“崔然”
张祈月抬起泪眼朦胧的脸
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和坚定
“我要去见他,现在”
※※※
不顾崔然的劝阻和身体的虚弱
张祈月执意来到了霍子澄的IcU病房外
隔着厚重的玻璃,她看到霍子澄躺在病床上
身上插满了管子,连接着各种监护仪器
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
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那个在篮球场上叱咤风云的少年
那个在旧书库安静陪伴她的少年
那个在仓库和爆炸中为她挡下子弹和死亡的男人···
此刻如此脆弱地躺在那里
巨大的心痛和悔恨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隔着玻璃,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他侧脸的轮廓
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记忆刻进灵魂深处
“对不起···子澄···”
她的声音哽咽,泪水无声滑落
“对不起···我忘了你···忘了那么久···”
她想起了他送拿破仑酥时自己那剧烈的排斥反应
那不是厌恶,是身体对那段被定义为“抛弃”的痛苦记忆的本能防御
她现在想起来了
在机场,她等了他整整三个小时
直到最后一刻才绝望登机
她以为他不要她了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痛苦和绝望,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以至于在格斗受伤后
大脑为了保护她不再承受这种灭顶之痛
选择性地将他和与之相关的一切彻底删除
遗忘,不是背叛,是创伤后的自我保护
而这份“创伤”的根源
竟是源于她对他深沉的爱和期待
以及那被刘支薇恶意切断的、未能传达的等待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
张祈月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泣不成声
“是我太笨···托付错了人···”
“让你也痛苦了十年···”
她不知道他是否能听见
但她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
把迟到了十年的歉意和终于找回的心意,传递给他
“子澄···”
她抬起泪眼,看着病床上沉睡的男人
用尽全身力气,仿佛要穿透生死界限般
清晰地、带着无尽眷恋地呼唤出那个只属于他的昵称
“俏俏在等你···等你醒过来···”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灵魂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