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那一声急切的呼喊,如同一道划破黑暗的惊雷,瞬间将上官逸那即将被绝望吞噬的神智,猛地拉了回来。
“在哪里?!”
他甚至没有回头,嘶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抓住救命稻草般的颤抖。
“议事大厅的废墟下面!快!”苏樱的声音里也充满了急迫。
上官逸的身影化作一道血色的闪电,几乎是眨眼之间,便越过了数十丈的距离,出现在了那片早已坍塌烧毁、只剩下断壁残垣的议事大厅前。
萧远和阿青也强忍着悲痛与不适,紧跟了过来。
只见苏樱正跪在一片被烧得焦黑的巨大横梁旁边,纤手正搭在一个被压在横梁之下的、身穿万兽谷长老服饰的老者手腕上,仔细地感知着那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脉搏。
那老者浑身是血,半边身子都被压在了下面,脸色如同金纸,气息已是若有若无,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是钱长老!”萧远一眼便认出了那老者,失声惊呼。
“上官大哥!”苏樱抬头,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五脏六腑都已移位,心脉更是被巨力震断,仅剩一丝真气护着,随时都会断气!必须立刻施救!”
上官逸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钱长老那张痛苦而扭曲的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知道,钱长老是整个万兽谷除谷主项天行之外,资历最老的人之一!他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绝不能死!
“让开!”
上官逸低吼一声,他上前一步,双臂肌肉坟起,青筋毕露。他竟然是要凭一己之力,抬起那根重达数千斤的巨大横梁!
“吼!”
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焚天心经》的内力被他催动到了极致,一股灼热的气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起!”
伴随着他一声怒喝,那根连十数名壮汉都未必能撼动的巨大焦
“快!”萧远见状,立刻冲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早已失去知觉的钱长老,从横梁下拖了出来。
“轰隆”一声巨响,上官逸脱力,横梁再次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激起漫天烟尘。
上官逸顾不上喘息,他立刻蹲下身,沉声道:“苏樱,救人!”
“这是百花谷的‘续命丹’,能暂时护住他的心脉!”
说着,她又从随身的针囊里,取出了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她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专注与冷静,再无平日里的半分古灵精怪。
“阿青,帮我!”苏樱语速极快地吩咐道,“用烈酒,清洗他胸口的伤处!萧远,把他的上衣全部撕开!”
“好!”阿青和萧远立刻行动起来。阿青虽然心中悲痛,但此刻却强行镇定下来,她从自己的小药囊里取出烈酒和干净的布条,动作虽然有些颤抖,但却异常认真地,为钱长老清理着伤口,为苏樱的施针做着准备。
苏樱深吸一口气,双手如穿花蝴蝶,拈起数根银针,快如闪电,稳如磐石,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钱长老胸腹之间的数个大穴!
她的针法,与阿青正在学习的正统医道不同,带着几分奇诡,甚至有几分邪气,是百花谷那种在医毒之间行走的独特法门。
随着银针的刺入,原本已经气若游丝的钱长老,身体猛地一颤,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一口黑色的淤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
随即,他那沉重的眼皮,竟然缓缓地、颤抖着,睁开了一条缝隙!
“钱长老!”萧远又惊又喜。
“上官大哥……”苏樱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这番施救,对她的内力消耗极大,“……我只能用秘法,激发他最后一点生命潜力……这是,回光返照。”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钱长老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很快便开始涣散。
他看到了围在身边的上官逸,浑浊的瞳孔中,爆发出最后一丝光芒。
告诉我!是谁?!”
钱长老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嗬嗬”的漏风声。显然,袭击他的人,下手极其狠辣,连他的声带都已震碎。
看到上官逸眼中那焦急万分的神色,钱长老放弃了说话。他用尽了最后全部的力气,抬起了一只沾满了血污的手,艰难地、颤抖地,指向了一个方向——
后山。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上官逸,嘴唇无声地、反复地开合着。
虽然没有声音,但上官逸,却从他的口型中,清晰地读懂了两个字。
“谷……主……”
说完这两个字,他那只抬起的手,猛地垂落。
最后一丝生机,从他那饱经风霜的身体里,彻底消散了。
整个世界,仿佛再次陷入了死寂。
上官逸缓缓地站起身。
他没有再怒吼,也没有再咆哮。他只是静静地,替钱长老合上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然后,他转过身,望向了钱长老最后指向的那个方向。
后山。
万兽谷的禁地,也是谷主项天行平日里闭关清修、无人敢扰的地方。
那里,有……最后的希望。
“阿青,苏樱,你们留在这里,照顾好自己。”上官逸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萧远,我们走。”
他说完,便迈开脚步,向着后山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但每一步落下,他脚下的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似乎都在轻轻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