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那一声悲愤交加的怒吼,如同受伤的猛虎,在死寂的山谷间激起阵阵回音,充满了无尽的憋屈与杀意。
他那双虎目,死死地盯着那封沾满了王平鲜血的求救信,高大的身躯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
先是万兽谷惨遭覆灭,项谷主和谷中上下的弟兄们惨死,现在又是王平兄弟遇难。
一桩桩,一件件,都如同最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与他们为敌。
“魔教……又是魔教!”萧远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猛地抬头,通红的双眼看向一脸沉静的上官逸,声音嘶哑地说道:“上官大哥!不能再等了!王平他……他可能已经……”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这封泣血的求救信,显然是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写成的,信的末尾更是戛然而止,谁也不知道,现在的王平,是死是活。
“怎么办?”萧远的声音里,充满了焦灼与痛苦,“崆峒派……!”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仇人不止一个,而他们,却只有四个人。
阿青看着萧远那痛苦的模样,又看了看身旁沉默不语的上官逸,眼中也充满了悲伤与无助。她走上前,轻轻地从萧远手中,接过了那封血迹斑斑的绢布,细细地看了起来。
苏樱的脸色,也变得无比凝重。
她没有去关注信的内容,而是走到了上官逸的身边,看着他那张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脸,低声说道:“上官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她知道,在这个团队里,最终做出决定的,永远是上官逸。
而此刻的上官逸,内心所承受的煎熬,远比任何人都要沉重万分。
一边,是刚刚惨遭覆灭,血海深仇未报的、如师如父的项师叔和整个万兽谷。
另一边,是曾在天山之巅并肩作战的兄弟。
这两份仇,两份义,如同两座无法撼动的大山,同时压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他沉默了很久。
山风,吹拂着他那沾染了尘土与血污的衣衫,也吹拂着他散落在额前的黑发。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万兽谷那如同巨大伤疤般的、焦黑的入口。
没有人去打扰他。
所有人都知道,他正在做一个此生之中,最为艰难的决定。
是留下来,在这片废墟之中,寻找那渺茫的、关于真凶的线索,为项师叔和万兽谷上下复仇?这,是他的“责任”。
还是立刻动身去救那个可能已经陷入绝境的兄弟?这,是他的“情义”。
责任与情义,孰轻孰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官逸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所有的迷茫与挣扎,都已尽数褪去,只剩下了一片冰冷而坚定的决绝。
“在!”萧远猛地抬头。
“去把那几位跟我们同路的马帮兄弟,请过来。”上官逸吩咐道,我们路上带来的那些金银,全部分给他们,让他们各自回家,过安稳日子去吧。”
萧远一愣,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他知道,上官逸已经做出了决定。
“阿青。”上官逸又看向阿青。
“接下来的路,会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危险。我……”
“我跟你一起去。”
阿青没有等他说完,便语气坚定地,打断了他的话。
上官逸看着她那双充满了倔强与坚定的眼睛,所有拒绝的话,都再说不出口。
他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樱的脸上。
“苏樱,你呢?”
他知道,苏樱与他们不同。她的师仇已报,她没有必须留下来的理由。接下来的这条路,是去为一个与她并无太深交情的“兄弟”,去拼上性命。她完全有权利,选择离开。
苏樱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说话。
她只是伸出手,将那封被阿青递过来的、王平的血书,轻轻地,对折了起来。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走到上官逸的面前,踮起脚尖,伸出那双还沾染着些许尘土的纤手,轻轻地、仔细细地,为上官逸理了理那有些凌乱的衣领。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
“上官大哥。”
她抬起头,那双古灵精怪的眸子里,此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
“所以,别问这种……蠢问题。”
她说罢,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了一抹熟悉的、狡黠的笑容。
“而且,我总觉得,这两件事,未必……就毫无关联。”
“覆灭万兽谷的,和攻击崆峒派的,如果都是‘魔教’……那只能说明,他们正在进行一场,我们想象不到的巨大图谋。”
“与其在这里枯坐,不如……主动入局。”
“去看一看,这盘棋,他们究竟,想下多大。”
上官逸看着眼前这三位,在自己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依旧选择与自己并肩而立的伙伴,那颗早已被冰封的心,终于,流淌过了一丝暖流。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他转过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片已经化为废墟的家园。
他将项师叔的仇,将万兽谷上下数百口的血债,都深深地,埋在了心底的最深处。
逝者已矣,但他们的仇,绝不会被遗忘。
而生者的承诺,则必须用生命去践行。
“我们走!”
“目标——崆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