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条路纵横交错在一起,交叉口形成了一个大广场。
这里是民间表演的聚集地,广场的正中央,屹立着一座女神像,通体用冰雕成,晶莹剔透,惟妙惟肖。
阳光穿过女神像,一半留在女神像里,聚成了点点星芒,一半笼在女神像外面,晕成了一圈圈光芒。
女神像周围摆着冰雕的五谷禾苗,被放大了好几倍。
五谷中还立着三个人像,一个老人坐着喝茶,一个壮汉骑马奔驰,一个孩童啃着糖葫芦,都是用冰雕成,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布芙看的出了神,原来冰还可以雕成像,原来五谷神是个女的,真是长大见识了。
咦?冰雕群里那伙光着膀子到处乱蹦的人,在干嘛?
“那帮人光着膀子干嘛呢?”布芙心里想着,嘴里也问了出来。
“冬仓节,寒冬腊月里,最冷的时候,东兀子民为了彰显身强体壮,他们在比谁更挨冻,时间最长的那个会有奖赏,为了多挨些时辰,当然是要活动起来,到处蹦跶。
阿布,让你兄弟们试试?”
布芙果断拒绝,太耗时间,太傻!
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浮想起来:八营每天的耐寒训练可不是白训的,自己是最差的那个,这个比试,就算自己上,也能取得好名次。
大营的李丘也能行,他打仗爱光膀子。
广场人最多,也最热闹,以五谷神像为中心,围绕着密密麻麻一群人,蹦跳着,喊叫着,就像圈养的一群羊,突然放出了牢笼,可劲撒着欢。
竞技的,表演的,杂耍的,游戏的,大大小小的场地,将广场四周每个角落都占用到极致,没有一丝空余。
一个穿着艳丽的东兀姑娘,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摆着几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姑娘长的那叫一个媚,厚棉的袄也裹不住傲人的身姿,五官灵动,媚眼如丝,眼角一溜,徐徐抬起头来,眼帘却垂下了,眼波流转,抛向陆文铮。
“英雄,天寒地冻,冷久了伤身,喝一杯五谷茶暖暖身子吧。”
姑娘一开口,声音里也泛着媚态,听得人骨头都酥了,是个男人都不好拒绝了美人的盛情,更何况的确逛的冷了。
陆文铮不为所动,没有反应。
布芙才不会怜香惜玉,跨出一步,拔出三寸刀身,废话不多说:“不喝,退后!”
外面的东西可不好随便吃喝,谁知道干不干净,谨慎总是没错的。
媚眼姑娘眼窝里憋着一泡泪,委委屈屈的向后退,还不忘多媚陆文铮几眼。
很快大家就忘了这个小插曲,注意力被一个游戏场地吸引,这里喊叫声最大,亲卫队硬挤出一条路,陆文铮几人才得以靠近。
地上画了一条黑线,将众人隔住,所有看热闹的都止步于此。
二十步开外,地上稀稀拉拉摆着若干鸡蛋大小的冰球,每个冰球里面好像还冻着东西。
黑线边上立着一个宽口大陶瓮,盛着百十只箭矢,一个高挑汉子空手掷箭,射那些冰球,看着有点像投壶。
摊主扯脖子喊着游戏规则:
“一两银子十支箭,射破冰球,猜中冰球里的谜语,谜底是什么彩头就送什么。”
几人驻足多看了一会儿,就琢磨出了点门道,原来冰球里提前冻进去了谜语,这个游戏看着简单,实际难度不小。
第一难,徒手掷箭,比投壶要难上很多,不是准就赢了,是得精准。
箭头必须射中冰球正中心,才能破开冰球,但凡偏一点点,冰球就滑跑了。
若是力道不足,即便射中了中心,冰球也会滑跑,刚才那个高挑汉子,十支箭,一只都未射中。
第二难,猜谜,要文武双全才能赢摊主一个奖,谜面不难理解,谜底不好办。
一些东西,东兀和大夏的叫法不一样,还有一些东西,东兀人知道,大夏人不知道。
万一谜底恰巧是知识盲区,打死人也猜不出来。
摊主见布芙众人看了半天热闹,卖命的撺掇,争取让这伙人玩上瘾。
“远道来的朋友,试试身手,过过瘾?
一两银子买个开心,别舍不得,若是十箭十中,那就是拿走十份彩头,小的得亏死。
几位朋友,我跟你们说啊,冰球里封的绝对都是好东西,摆的越远的,里头的东西越值钱。
冬仓节掷中的彩头,那都沾了五谷神的灵气的,送人或者自己用,一年都会有好运的……”
即便摊主不卖命撺掇,陆文铮也想试一试,有难度,玩起来才有挑战性,冬仓节这么热闹,怎么也要参与一下,示意布芙交银子,他要玩十只箭的。
布芙问萧染:“你也试试?”
萧染含笑回绝道:“不了,你们玩。”
这东西,他从小玩到大,都玩腻了。
陆文铮掷出第一箭,偏离了冰球正中心,但力道大,削掉了一小块冰碴,冰球倔强的滚了,没能拿到里面的谜面。
摊主窃笑,整个东兀,能让他亏本的不出三人,凭借他多年的经验,今天在这人身上,最少能赚五两银子。
越有本事的人,越输不起,越容易玩上瘾。
岂不料,摊主得意忘形的嘴角还没翘到位,就拉了下来,陆文铮的第二箭,精准的射破了一个冰球,露出里面冻着的一小块白绢。
摊主撑着笑容,小跑进场地,拾起白绢,高声念出谜面:
“以为在前面,其实在后面,以为在里面,其实在外面。打一物。”
“镜子。”
几乎是摊主话音刚落,陆文铮就解出了谜底,场地四周一片哗然,纷纷投来钦佩的目光,布芙也不知不觉的仰起了下巴。
摊主硬撑出来的笑容,瞬间垮掉,虽不情愿,但也手脚利落的取了镜子递给陆文铮。
第三箭,同样命中。
“一只没脚鸡,立着从不啼。吃水不吃米,客来敬个礼。打一物。”
“茶壶。”
第四箭,继续命中。
“生在鸡家湾,嫁到竹家滩。向来爱干净,常逛灰家山。打一物。”
“鸡毛掸子。”
第五箭,毫无悬念,还是命中。
“四四方方一块田,一边有水一边干,一条乌龙来戏水,黑云盖了白云天。打一物”
“砚台。”
次次命中,几乎谜面念出来不到两息的工夫就被陆文铮猜出来了,逐渐没了兴致,还剩五支箭,扔给了布芙,不玩了。
布芙掷出第一箭,和陆文铮如出一辙,离正中心偏了了一点,冰球圆滑的滚远了。
就这一箭,布芙就试出了其中的窍门,略微调整一下,下一箭必中。
布芙拿出第二箭,瞄准场地中央最前排的那个冰球,屏气凝神,照着第一箭的角度和力度,略微调整,蓄力到臂间,掷箭而出,速度比弓弦射的慢不了多少。
锵啷——
斜方一只快箭,直直朝场中射去,直逼布芙的箭,锵啷一声,布芙的箭在离冰球一指远的地方,被击落下来。
好生气!
布芙眼瞅着自己的箭被击落,快被气死了,怒冲冲的向出箭方向望去,看看哪个混蛋给她捣乱。
“乌木兮!”
真是冤家路窄,西兀不是不跟东兀交往吗?他怎么在这?
“乌狼主。”
“萧大将军,陆元帅。”
陆文铮,萧染,乌木兮三人相互打着招呼,莫名的融洽。
大夏与乌狼部之间有战马买卖,融洽一些很正常,可萧染和乌木兮也热乎的跟一家人一样,布芙就搞不懂了。
乌狼部隶属西兀,本应与东兀水火不容,但乌狼部不服西兀帝管制,总想独立出来,又有些忌惮西兀强兵。
东兀是最好的靠山,乌狼部有意靠拢,东兀也有意拉拢,目前处于暧昧期,所以也融洽。
乌木兮的狐狸眼里沁着万般情愫,色勾勾的瞅着布芙,能在冬仓节遇见她,可是个大惊喜。
不过,她恼怒的样子可太凶了,这是怪他刚才击落了她的箭。
上次在三门关,他几次三番想粘着布芙,想尽快坐实她大夫人的身份,次次都被甘棠给挡了,不过甘棠劝他的话,很有道理,他记住了。
甘棠告诉他:
大夏的姑娘和乌狼部的姑娘不一样,不能按乌狼部的求法做,得按大夏的求法来,要有诚意。
这个诚意就是要对她好,万事以她为先,早晚有一天能追到。
不过,她本人同意了恐怕也不行,她可是一员武将,求娶她,不单单是家事,还是国事,也得看诚意,这个诚意就得你自己想了。
“布将军,好久不见,刚才不小心碰落了你的箭,是本狼主的不对,我赔,射中的奖品送给你。”
乌木兮执起一只箭,瞄准刚才那个冰球,掷了出去,箭落击碎一地冰碴。
摊主麻利的捡起谜面,大声念出:
“半截白,半截青,半截实来半截空,半截长在地面上,半截长在土当中。打一植物”
布芙猜出了谜底,翻了个白眼,她才不稀罕要呢。
乌木兮也猜到了,他哪想到会射中这么个东西,硬着头皮也得说出谜底。
不然布芙还以为他猜不出呢,岂不显得他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