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崖顶,死寂无声。
只有海风呜咽着掠过光秃的岩石,卷起几片枯叶,却卷不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窒息的震撼。
出云千代跪在地上,原本挺得笔直的脊梁此刻微微颤抖。她那柄视若生命的“千鸟”太刀,就掉落在手边不远处,刀身上那个细微的缺口,在惨淡的天光下格外刺眼。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输在招式精妙,不是输在功力深浅,而是输在了最根本的“道”上。对方只用了一根手指,就点破了她苦修三十年、自以为臻至化境的剑道奥义。
这种打击,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李逍遥缓缓走到她面前,身影在她低垂的视野里投下一片阴影。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一个早已注定的答案。
那份古朴的婚书,依旧安静地躺在两人之间的岩石上。
终于,出云千代抬起了头。那张原本冷艳高傲的脸庞,此刻苍白如纸,嘴唇被咬出了一道血痕。她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屈辱、不甘、震撼,最终都化为了一种认命般的绝望,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绝对强者的敬畏。
“为……为什么?”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破碎的颤音,“你明明可以轻易杀了我……”
李逍遥俯身,拾起了那份婚书,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尘。“杀你?”他淡淡一笑,目光如深邃的星空,落在她脸上,“本王说过,我是来履约,来收账的。毁了契约之物,岂非亏本买卖?”
他的话语依旧带着那种让她心绪难平的“物化”,但此刻听在耳中,却再也生不起丝毫怒气,只剩下无尽的无力感。
契约…婚书…败者…
这一切都像命运的枷锁,将她牢牢锁住。
她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想起那根破尽万法的手指,想起舰队抵达时那遮天蔽日的威势。抵抗?毫无意义。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但出云一族的荣耀和存续呢?
她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冰碴,刮过她的喉咙和心肺。她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将另一条腿也屈下,由单膝跪地变成了最庄重、最屈辱,也最虔诚的双膝跪伏之姿。
额头,轻轻抵在了冰冷粗糙的岩石上。
这个动作,仿佛抽空了她全身的力气,也碾碎了她作为剑豪最后的骄傲。
“出云千代……”她的声音从地面传来,闷闷的,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过去的决绝,“……有眼无珠,冒犯天威。剑道……一败涂地。”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然后清晰无比地说道:
“依照古老契约,以及剑道败者之规,出云千代……愿奉您为主君!此生此世,唯命是从,此身此心……皆归主上所有!”
说完,她双手捧起那柄掉落在地的“千鸟”,高高举过头顶,呈献给李逍遥。这是武士臣服的最高礼仪,献上自己的剑,等同于献上自己的灵魂和忠诚。
李逍遥看着她彻底臣服的姿态,伸手,却没有先去接那柄名震东瀛的太刀,而是轻轻按在了她束发的麻绳上。
微微一震,麻绳断裂。
如墨的青丝披散下来,掠过她苍白的脸颊,为她英气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柔弱的凄美。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李逍遥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此刻起,你是我李逍遥的人,你的剑,你的道,皆为我而存。”
他这才接过那柄“千鸟”,指尖在刀身的缺口处轻轻抚过。内力微吐,那细微的破损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如初!
这一幕,再次让出云千代心头巨震。修复名刀,这已非武道范畴,近乎神迹。
“刀还你。”李逍遥将修复一新的千鸟放回她手中,“你的剑,以后当为我之锋刃,斩灭前路一切之敌。”
“是!主上!”出云千代握紧失而复得的爱刀,指尖感受到那熟悉的冰冷触感,心中却涌起一股奇异的热流。败于此人之手,臣服于此人麾下,似乎……并非不可接受。
李逍遥转身,面向崖下那些早已目瞪口呆、如同泥塑木雕般的东瀛武士,声音清晰地传遍四方:
“即日起,九州岛出云家,归附本王!如有不从者……”
他目光所及,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惶恐低头。
“……视同违逆!”
声音落下,如同惊雷,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刻下了大唐逍遥王无可置疑的权威。
李逍遥迈步向崖下走去,海风吹拂着他的披风,猎猎作响。
出云千代站起身,默默地将长发重新束起,然后快步跟上,落后他一个身位,手持太刀,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已然进入了“锋刃”的角色。
在走下断魂崖的那一刻,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她曾站立了三十年的巅峰,眼中最后一丝迷茫散去,只剩下绝对的坚定。
她低声开口,声音只有前面的李逍遥能听到:
“主上,京都平安京……近日有异动。皇室似被妖氛笼罩,贵族行为诡异。我怀疑,与您要寻找的长生殿有关。”
李逍遥脚步未停,嘴角却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弧度。
东瀛的水,果然很深。
而收服出云千代,正是搅动这潭深水的第一步。
“仔细说说。”他淡淡道。
新的征途,从这东瀛第一剑豪的臣服,正式开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