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汪鹏程读高一时，个子一米四六。
一个月前，汪鹏程参加了师范招生的体育加美术测试，美术测试很顺利，本来鹏程就喜欢画画，鹏程的现场素描得到了考官的赞许。体育测试是单杠和一百米跑。一米四六的汪鹏程一上场，体育场上哄堂大笑，“还有这么小的小孩来考师范？”众人窃窃私语。
单杠上不去，考官把鹏程抱上杠，鹏程使劲吃奶的力气，脸憋得通红，手胀得酸痛，任由双脚如何乱蹬……
一个也拉不上去！
众人哄笑！鹏程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陈奇涵老师迅速把汪鹏程拉走，带到没人的地方，拍拍鹏程的肩！
“没事！你还没发育，鹏程，没关系！凭你的成绩，上高中！考大学！”
鹏程低着头，涨红着脸，这次，他没有流泪。
鹏程回到家，汪满火失望极了，本指望儿子考上中师，象他姐姐一样，跳出农门，多好的事啊。
“上高中考大学？考大学哪有那么容易？”满火嘟囔着。
“别说丧气的话！你莫乱讲！”洪金花生气了，指着满火，护着儿子，“我的儿子肯定能考上大学！”
过了几天，一把崭新的锄头挂在汪满火家厅堂的门壁上。
“崽啊！以后考不上大学，三年后，这把锄头就是你的！”
满城尽带黄金甲。读到高二，鹏程班上是满眼尽戴大盖帽。不知何时，学校高中男学生流行起穿制服戴大盖帽。班上邮电子弟，公检法子弟，税务子弟，工商子弟有不少。每次上课，老师叫声“起立”，一半同学脱掉大盖帽喊“老师好”，这场景，着实有点带劲。鹏程同桌的张冬就是邮电子弟，望着他们英姿飒爽的神气，汪鹏程很是自卑。早年间，听说父亲汪满火六五年差点进军政学校，汪鹏程心里一百个怨爹，爹啊！你为什么没当解放军啊？
汪鹏程喜欢看琼瑶录像，菜可以吃一毛钱一份的辣椒炒酱干，把钱省下来，也要看两毛钱一场的琼瑶录像。聚散两依依高寒的那首《聚散两依依》和盼云的回眸，在水一方诗尧对小双的痴情等待，一帘幽梦费云帆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对紫菱的爱……
所有的琼瑶电影，让汪鹏程对爱情充满了无限的向往，林青霞、吕秀菱的美丽形象让鹏程痴迷。
班上同学惊讶汪鹏程很少上晚自习却成绩那么好，汪鹏程更奇怪十一点教室熄灯后仍然点着煤油灯奋战的同学成绩就是提不上去。
鹏程前排的小莉经常向鹏程请教，时不时回头瞥一下鹏程，真象吕秀菱，这让汪鹏程有些心慌，有时，整节课，鹏程鼻息下，都是小莉秀发的芬芳……
直到有一天，鹏程被叫到学校后山。
学校后山是乱坟岗，鹏程到达的时候，班上成绩最差、戴着蛤蟆镜、身着工商制服的黄茂田正拉扯着小莉。
“汪鹏程！你来的正好！今天，我们要一个结果！”黄茂田恶恨恨地盯着鹏程。
“什么结果？”汪鹏程摸不着头脑。
“汪鹏程，别仗着你成绩好？你个小个子，乡下人，凭什么追小莉？”黄茂田指着鹏程的鼻尖。
“黄茂田？你乱说什么？什么追不追的，我只是请教汪鹏程！”小莉挣开黄茂田，站到鹏程这边。
“我……我没追……”看着身高一米七五的黄茂田，鹏程有些心怵。
“没追！哼！为什么小莉老望你！”黄茂田想拉小莉。
小莉厌恶地把手挥开。
“汪鹏程！以后不准你跟小莉来往，小莉是我喜欢的，谁追小莉我打谁！你如果不是和我共班，我早收拾你了！”黄茂田挽开袖子，挺了挺他壮实的胸脯，警告鹏程。
汪鹏程低着头。是啊，自己是穷巴巴的乡下人，哪敢和他们城里子弟较劲。
“凭什么？黄茂田，我跟你说！如果你成绩有汪鹏程那么好！我也向你请教！”小莉义正辞严地对着黄茂田说。
“我……我”黄茂田一时语塞。
小莉拉着差点蹲下身体的汪鹏程，扬长而去。
身后，是傻傻地站在原地发懵的黄茂田……
临放暑假还有一个月零十天，这次的期末考试非常重要，决定着高三是分进快班还是慢班。
下午第一节课，小莉偷偷递给后排鹏程一个字条“下午课后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下完下午最后一节课，家住县城的小莉坐在位置上没动，等到班上同学全部离开，小莉回转身，向汪鹏程请教历史课的解析题。
“汪鹏程，王安石变法为什么失败，王安石变法对北宋灭亡有什么影响？我真的不懂！”小莉认真地问鹏程。
鹏程详细地给小莉解答，有几个关键处，鹏程还讲了两遍。
直到小莉心满意足地离开，天已黑了，鹏程才知道饭点早过了。
上午就和另外一个农村同学邵秋亮约了晚上七点半到县城录像厅看琼瑶电影《心有千千结》，不能错过。
到达录像厅，邵秋亮早在门口等他。
电影结束，俩个人在回学校的路上兴奋地谈着江雨薇和若尘。
经过学校综合楼的前面树林，没有路灯，暗暗的，综合楼唯一的一间亮着的灯远远的透着光亮，树林里的小道勉强可以看得见。
“站着，边动！”俩个蒙脸大个挡在鹏程和邵秋亮面前。一个胖点，另一个差不多一米七五。
“你们是谁？……”邵秋亮刚一发问。
啪！一个耳光煽过来，邵秋亮一个踉跄。
“你们……”汪鹏程惊诧。
啪！又一个耳光扫向汪鹏程！
“老实点！拿钱出来！”胖蒙脸汉子恶狠狠。
“我们没钱……”邵秋亮显然被打懵了，带着哭音。
啪！啪！啪！一阵耳光，邵秋亮被打得眼冒金星。
鹏程想抱着邵秋亮，刚一伸手。鹏程头上重重地挨了一拳，这次，是那个一米七五的蒙脸汉。
“不准哭！如果叫，就杀了你们！拿钱！”胖蒙脸汉压低声音，拎着邵秋亮的衣领。
鹏程与邵秋亮哆哆嗦嗦，翻遍浑身口袋。
“我……这里只有两毛钱菜票……”邵秋亮差点瘫倒。
“我……也只有一毛……”汪鹏程不敢抬头。
“哼，算你们识想！走！”胖蒙脸汉抢过菜票，临走时，又给了邵秋亮和汪鹏程一人一拳。
待到俩人站起身，俩个人扬长而去，汪鹏程扶起邵秋亮，远远地听见那两个蒙脸汉的一个声音。
“这小子！不打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
似乎是黄荗田的声音！
一身泥土，邵秋亮和汪鹏程如梦初醒，俩个人相对无语，眼泪却象开了闸的洪水，滚滚流下来……
临到寝室，汪鹏程猛然发现，大姐汪大凤和一个男人坐在自己寝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