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把晓芸那叠零钱轻轻推回桌上,目光扫过车间里低着头的几个年轻人。她没再多说,转身就朝西边仓库走。雨水顺着铁皮屋檐往下淌,滴在她肩头。她伸手摸了摸堆在墙角的纸箱,辣条已经打包好,就等明天一早发车。
可刚走到办公室门口,供销社的老刘骑着二八自行车冲进院子,车还没停稳就喊:“林晚!市里来通知了,不带冷链车,货一律不收!”
他从包里抽出一张盖红章的纸塞给她。林晚接过一看,手指收紧。纸上的“冷链运输”四个字像钉子扎进眼底。她抬头问:“啥时候定的规矩?”
“昨天下达的。”老刘喘着气,“说是食品新规,以后生鲜、熟食都得冷藏送。”
林晚站在原地没动。本地能跑长途的冷链车就两家,她中午打过电话问过价,一趟下来比她这批货挣的还多三倍。这单要是发不出去,违约金不说,好不容易谈下的市供销社渠道也得黄。
她走进办公室,翻出联系簿,一个个车队再打电话。每挂一个,脸色就沉一分。最后一个电话打完,她靠在椅子上闭眼。不行,全都不行。
门被推开,陆峥走了进来。军大衣湿了一半,肩头全是水。他一句话没说,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纸上盖着部队公章,写着“军供站临时通行许可”。
“军供站有辆冷藏车今晚十点过境,能借两小时。”他说。
林晚猛地睁眼:“你咋弄到的?”
“退伍证还能用一次。”他声音低,“别问细节,能用就行。”
她心里一热,可马上又皱眉:“咱们没冷藏箱啊,东西上了车也没法保鲜。”
陆峥点头:“我知道。”他转身出去,几分钟后拖着那台杀菌设备进来。
林晚愣住:“你要拆它?”
“只拆外壳和温控模块。”他蹲下打开侧板,“散热系统能改造成临时冷源,撑六个小时没问题。”
“可这机器刚装好,以后杀菌还得靠它。”
“核心部件不动,改装完还能装回去。”他抬头看她,“信我两小时。”
林晚咬了下嘴唇。她不懂电路,帮不上忙,只能搬来小凳子坐在旁边。陆峥开始拆螺丝,动作利落。她递工具,手电照着缝隙。焊枪一点,火花闪了一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八点半,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陆峥头也不抬:“是车来了,先别开门。”
林晚起身走到窗边,看见一辆军绿色卡车停在厂区外公路上,车尾挂着冷藏厢。司机摇下车窗挥手,她点点头,退回屋里。
“还有十分钟。”她轻声说。
陆峥正把最后一根线接上,用绝缘胶布缠好。他按下测试钮,仪表盘亮起,温度显示4c。他松了口气:“成了。”
两人一起把改装好的六个冷藏箱搬上三轮车,推到门口。军车司机帮忙打开厢门,他们把箱子抬进去,再一箱箱码好辣条。林晚盯着每一层摆放,生怕压坏了包装。
最后一箱放稳,陆峥检查封条是否牢固。林晚拉住他袖子:“这次……多亏了你。”
他摇头:“是你的厂,我只是搭把手。”
远处引擎声响起,军车要走了。司机喊:“时间到了,赶紧关门!”
陆峥应了一声,跳下车厢。林晚拿着电源检测仪站在空地上,看着车厢门缓缓合上。她没动,直到听见锁扣咔哒一声锁死。
军车启动,尾灯在雨夜里划出两道红光。陆峥站在台阶上,低头看自己军大衣袖口裂了道口子。他没去扯,只是用手按了按。
林晚走过去,把检测仪塞进口袋。她看着远去的车灯,嗓子有点干。这批货要是真到了市里,供销社验收合格,以后订单就能稳定下来。
“你说,他们会不会查温度记录?”她问。
陆峥抬头看她:“车上装了自记温仪,咱的箱子也连着,数据清清楚楚。”
“那就好。”她点点头。
突然,她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厂房。杀菌设备的外壳还散在地上,电路板裸露着。明天生产怎么办?
她刚想说话,陆峥已经拎起工具包:“我去把主控板重新校一遍,明早前能装好。”
“你现在就修?”
“趁记得清楚。”他往车间走,“你去睡吧,这儿有我。”
林晚没动。她看着他背影走进厂房,顺手拉开电闸。灯光亮起,他弯腰检查线路,手上的老茧蹭过电线接口。
她站在门口,风从背后吹进来。雨小了,但地上全是水。她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