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花喊完那句“林姐!这包跳跳糖破了”,林晚立刻走过去。她蹲下身,手指迅速拨开破损的包装,确认里面还剩大半包没漏出来。她从布袋里掏出一个干净的小布袋,把剩下的跳跳糖小心倒进去,扎紧口子,放在一边单独标记。
“先放这儿。”她对李翠花说,“明儿补货前再清点。”
李翠花点点头,退到一旁继续整理货架。林晚站起身,拍了拍手,抬头看向陆峥:“车拉回来了吗?”
“刚到。”陆峥指了指巷口,“司机等在路口,说今天雨后路不好走,多收了五毛钱。”
“行。”林晚从暗格里拿出两块钱,“给司机一块五,剩下的是咱们的。”
陆峥接过钱,转身就往巷口走。林晚跟上去,到了地方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趟货比往常多了近一倍。果冻箱堆得老高,辣条纸箱摞了三层,还有豆奶粉、饼干底料,满满当当塞了一车。
“咋地,分销铺开了,量一下子上来了?”她问司机。
司机擦着汗:“可不是嘛,供销社那边临时加了单,货郎也捎话要多拿两箱果冻。我这一趟跑得够呛。”
林晚咬了咬牙。这么多货,光靠她和陆峥两人搬,得折腾到天黑。
她正盘算着要不要去叫张婶帮忙,陆峥已经卷起袖子,弯腰抱起最上面那箱果冻。“砰”一声,箱子稳稳落在他肩上。他没说话,抬脚就往摊位后屋走。
林晚赶紧追上去:“你等等,我来搭把手。”
“你清点就行。”陆峥脚步没停,“这个我来。”
他个子高,肩膀宽,扛着箱子走得稳。可那箱果冻少说也有四十斤,一趟下来,后背的衣服已经湿了一片。林晚站在原地,看着他进屋放下货又折回来,一句话不说,直接去搬下一箱。
她没再拦。转身打开账本,开始核对送货单。
一箱、两箱、三箱……陆峥来回走了七八趟,额头上开始冒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他抬手抹了一把,继续搬。辣条箱子更沉,底部压得实,他蹲下身子,用肩膀顶住箱底,慢慢站起来,步伐一点没乱。
林晚在一旁记数,眼睛却时不时瞟过去。她看见他手臂上的青筋鼓起来,小腿绷得紧紧的,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石头上。有次他脚下一滑,鞋底蹭到湿泥,整个人晃了一下。林晚心猛地提起来,冲上前扶住他胳膊。
“没事。”陆峥喘了口气,稳住身子,还是先把箱子送进了屋。
等最后一箱特制辣条搬进来,天色已经偏黄。陆峥站在储物架前,把箱子轻轻放上去,双手撑在膝盖上,低着头喘气。汗水从他下巴滴下来,砸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林晚默默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干净毛巾。她走到他身后,踮起脚,把毛巾搭在他脖子上,轻轻擦去额头的汗。
陆峥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值得吗?”她声音很轻,“这么拼。”
陆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咱们的生意,我不扛谁扛?”
林晚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假装去整理货架。她把几包散落的饼干摆齐,手指有点抖。刚才那一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他摔倒都没松手,护着箱子像护着命。
她知道他不是不怕累。他是退伍回来的人,腿上有旧伤,阴天下雨就疼。可从结婚到现在,家里大事小事,他从没让她一个人顶。
“明天不用你跟车了。”她背对着他说,“我自己能行。”
陆峥坐到小凳上,拿起水壶灌了一大口:“不行。”
林晚回头。
“你在前头拼,我在后头守着,才踏实。”他说。
林晚没再说话。她点亮煤油灯,昏黄的光洒在货架上。两人开始分拣零散小件。果冻按口味归类,辣条分大小包,豆奶粉单独码好。陆峥擦净手,默默接过她递来的包装纸,帮她叠成整齐的一摞。
动作不多,但配合得很顺。她拿货,他装袋;她记账,他递笔。中间有次她伸手去够高处的标签,差点站不稳,陆峥一把扶住她肘部,等她站稳才松手。
最后一件货放进柜子,林晚长舒一口气。她环顾四周,所有东西都归了位,整整齐齐,明天开市绝对误不了事。
她转头看他。陆峥坐在小凳上闭目养神,胸膛一起一伏,呼吸还没完全平下来。毛巾还搭在他肩上,湿了一大片。
“喝点水。”她端来一碗温水。
陆峥睁眼,接过去喝了一口。水凉了半截,他却一口气喝完。
“你歇会儿。”她说,“我去烧点热水,你洗洗再回家。”
“别麻烦。”他摇头,“一会儿就干了。”
林晚没听。她走出后屋,到灶房拎起水壶,往炉子上一放。火苗“轰”地窜起来,舔着壶底。她盯着火焰,脑子里全是刚才他一趟趟搬货的样子。
以前她觉得,婚姻就是凑合过日子。可这个人,不说话,不动声色,却把她的事当成自己的命在拼。
她回到后屋时,陆峥正低头检查推车轮轴。他用手转了转轮子,又拧了拧螺丝,动作很慢,像是怕弄坏什么。
“车没问题。”他说,“明天能照常出摊。”
林晚站在门口,看着他弯腰的背影。衣服还湿着,贴在背上,勾出结实的肩线。她忽然明白,什么叫“靠山”。
不是嘴上说得多好听,是真能在你扛不住的时候,替你顶上去。
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走吧,回家吃饭。”
陆峥应了一声,站起身。他把推车门关好,锁上铁扣,又回头看了一眼仓库。
一切都妥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巷子窄,他自觉让了半步,让她走在里侧。快到路口时,林晚忽然停下。
“咋了?”陆峥问。
她没答,从布袋里掏出钥匙,塞进他手里。
“以后仓库钥匙,你拿着。”她说。
陆峥一怔。
“咱俩是一家人。”她看着他,“门开着,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