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风卷营旗。
春织站在屋内,目光紧锁着眼前这个曾被她当作敌人的副统领。
魏骁身披暗青战袍,脸上风霜未洗,眼中却藏着几分疲惫与隐忍。
他缓步走近几步,低声道:“你不必紧张,我若要害你,不会等到今日。”
春织没有放松警惕,袖中短刀仍紧紧贴着手心。
“你知道多少?”她声音轻如蝶翼,却带着锋利的试探。
魏骁缓缓开口,语气里透出压抑多年的愤怒和无奈,“镇北军中,有一条密线直通昭王府。赵廷钧并非铁板一块,背后另有其人。我在军中多年,看见过不该看见的东西,也曾试图查清真相,但每一次追查到关键处,人都死了。”
春织瞳孔一缩,心中已有几分明白。
“所以你选择倒戈?”
“不是倒戈,”魏骁摇头,眼神坚定,“是归正道。我只是……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人。现在看来,那个人就是你。”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用油纸包裹的信件,递到春织面前,“这是他们往来的部分账册副本,但我无法带出去,只能藏在主将书房夹层里。你若有办法取得原件,便能真正掌握证据。”
春织接过,指尖微凉。
她知道这封信意味着什么——一旦公之于众,足以撼动整个镇北军,甚至牵连朝廷中枢。
可同时,也意味着更大的危险正一步步逼近。
“你为何要帮我?”她终于问出口。
魏骁沉默片刻,才缓缓道:“因为我父亲,也是死在那场旧案之中。我不能让他的血白流。”
空气凝滞了一瞬,春织望着眼前的男人,忽然意识到,这场风暴中,不止她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她收起信件,点头:“给我两更天时间。”
夜更深了,营地静得只剩巡逻脚步声。
春织换上魏骁带来的亲卫服饰,动作利落地束紧衣袖,悄无声息地潜入主将营帐后的小径。
魏骁负责在外接应,而她则独自一人穿过层层守卫,来到主将书房外。
门缝无光,室内空无一人。
她屏住呼吸,熟练地翻窗而入,借着窗外月光,在书柜第三层找到了那个藏匿已久的夹层。
轻轻一按,机关松动,一封密信悄然滑出。
她展开一看,心跳陡然加快。
信中赫然写着:
【待林女到手,便可逼其认祖归宗,辅佐新帝登基。】
她猛地合上信纸,双手微微发颤。
原来一切早有预谋,她的身世不过是他们棋局中的一枚子。
而她,绝不会再任人摆布。
小心地将信封存好,春织迅速原路返回。
魏骁已在门外等候,见她安然归来,神色稍缓,“走吧,我已安排妥当。”
他引着她绕过巡兵,避开主路,一路来到西侧小门。
那里,一名老军医模样的女子正在等候,将一套干净整洁的医女衣裳递来。
“换上它,跟着我走。”魏骁低声嘱咐。
春织没多问,迅速更换完毕,跟随着魏骁混入夜间巡营的队伍中。
她们一行五人,装作例行巡查,一步步朝营门靠近。
“站住!那边是谁?”突然,一道喝令打破夜的寂静。
春织心头一紧,脚步未停,只听魏骁沉稳答道:“是军中医官,奉命前往前线查看疫病情况。”
守卫狐疑地打量几眼,终究没再多问,挥手放行。
一步跨出营门,夜风扑面而来。
她回头望了一眼,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刻,她终于挣脱束缚,踏上真正的反击之路。
而身后,魏骁立于夜色之下,目送她远去,神情复杂又坚毅。
他转身回营,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明日晨钟响时,他便会对外宣称:林女趁夜逃亡,疑似南下投靠反王余党。
一场虚实交错的迷雾即将升起。
而真正的风暴,尚未开始。
林春织与霍砚在山道相遇时,月色如水,风卷落叶。
她刚从镇北军营脱身而出,脸上还残留着夜行的尘土,可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
霍砚一袭黑衣立于道旁,身后是五六个熟悉的猎户兄弟,个个手持短刃,神情肃然。
他望见她走来的身影,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几步迎上前去。
“你回来了。”他声音低沉,却掩不住关切。
春织脚步一顿,望着眼前这个无数次在危难中伸出援手的男人,心头一热,眼眶微红。
她没有说话,只轻轻点头,下一瞬便被他拥入怀中。
霍砚将她紧紧圈在臂弯里,像是要确认她真的毫发无伤地回到自己身边。
他的手掌贴在她后背,感受到她的颤抖与疲惫,心中一阵刺痛。
“我们回家。”他轻声说。
“嗯。”她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吸了一口熟悉的松木混着柴火的气息,“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人操控我的命运。”
两人相拥片刻,终归理智占了上风。
霍砚松开她,递上斗篷,低声叮嘱:“天还未亮,路上不安全,我们快些走。”
回到林家庄已是破晓时分,鸡鸣犬吠响起,炊烟袅袅升起,一片寻常宁静。
但春织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她顾不得休息,立刻提笔整理密信内容,连同魏骁交给她的账册副本一同封缄,托付给一位常年往返京中的商贩。
临行前,她在信末添了一句:
“请大人务必在七日内将此事公之于众,否则,林家庄恐难自保。”
写完最后一笔,她放下笔,深深吸气,望向窗外初升朝阳。
她知道这封信一旦送进京城,便是掀翻棋盘的第一步。
可她也清楚,敌人不会坐以待毙。
数日后,一封匿名信悄然出现在林家庄门房前的石阶上。
信纸素白,字迹遒劲,仅八字:
“公主当归,皇位待承。”
春织拆信时,指尖微凉。
她望着那八个字,心中波澜暗涌。这不是警告,而是宣战。
而她,早已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