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算是万无一失的防御措施了。
可他的神经依然紧绷到极限，半分都不敢松懈。
毕竟对他来说，身边躺着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而是一个戴着能取人性命的项链、双手还被牢牢铐在床头的重刑犯。
对方非常危险，可他又莫名觉得，凌越不会拿他怎么样。
这诡异的感觉，简直让他如芒在背。
凌越的胸脯有规律地起伏着，呼吸声逐渐变得又轻又缓，看样子是真的睡熟了。
可叶骁却怎么也睡不着，眼睛瞪得老大。
他直愣愣地望着漆黑一片的墙面，脑子里乱得像一团糨糊。
时间缓慢流逝，叶骁终于撑不住沉重的眼皮。
他的精神在紧绷与倦怠的交织下逐渐涣散，陷入了朦胧而浅薄的睡眠。
他的肌肉却仍未放松，手臂微屈，掌心向内，像是随时会从混沌中惊醒，做出本能的防御。
漆黑的房间里，凌越的唇边悄悄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几乎融进夜色之中。
他们就这样，各自心怀戒备却相安无事地共处一室，度过了身处南林市的第一个晚上。
天刚透亮，凌越便睁开了眼，身体因长时间被桎梏而僵硬发麻，动弹不得。
凌越的左腕被金属镣铐死死扣在床栏上，整晚纹丝不动的姿势令他整条胳膊都失去了知觉，又酸又胀。
他眯缝着眼，眉头微蹙，慢慢适应着透过窗帘洒落进来的稀薄晨光。
整个卧房静悄悄的，监控仪器的屏幕依然闪烁着幽蓝的光。
凌越下意识地往叶骁平时躺着的位置偏了偏头。
空空荡荡。
叶骁呢？
沙发椅上坐着一位年轻男人，那双透着怒气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周燧整夜守在书桌旁，浑身散发着寒意。
周燧脸色憔悴，显然熬了一宿没合眼，眼睑下方浮着浓重的阴影，但眼神却凌厉逼人，丝毫不显疲态。
“呦，这不是周警官吗？大清早就这么精神，不容易啊。”
凌越懒洋洋地仰了仰脖子，声音还带着几分睡意未消的低哑，
“叶骁那家伙呢？该不会嫌麻烦，把我扔给你溜了吧？”
“真是无情诶，明明昨天都睡一起了。”
周燧咬紧牙关，表情愈发冷峻，声音像淬了冰碴：
“叶队有紧急公务。你最好安分点，别打什么主意！”
他连多一个字都不愿施舍，字里行间全是警告。
“公务？”
凌越嘴角弯了弯，似乎早已料到这个回答，但识趣地没再往下问。
他轻轻甩了甩被镣铐束缚的左臂，银色的链条随即叮当作响。
“周警官，能行个方便开下铐子吗？”
“人有三急。再说，有这个狗链拴着，我哪都去不了。”
周燧眉头微蹙，目光在凌越颈间的链饰和手腕间的镣铐上来回游移。
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缓慢起身，从口袋里摸出钥匙，略显粗暴地解开了手铐。
“哎哟，轻点，你能不能跟你家队长学点别的。”
“要不说你俩上下级呢，都是一样的粗鲁。”
凌越龇牙咧嘴地抽了口气，用指腹轻轻按摩着酸痛的腕部，慢慢活动着发僵的手指关节。
他偷瞄到周燧脸上紧绷的肌肉，嘴角微微上扬：
“周警官，放轻松点。现在我可是你们请来的帮手，咱们好歹算半个同事了。”
周燧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嗤，懒得搭理。
他半靠在靠椅上，所有的视线依然牢牢钉在凌越身上。
凌越无所谓地耸耸肩，懒洋洋地直起身，慢条斯理地踱进洗手间打理自己。
花洒的水流刚歇，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叶骁穿着一套整洁的便装，迈步走了进来。
他眼下的乌青比站在一旁的周燧还要明显，一看就知道熬了一宿没怎么合眼。
他手里拎着几个冒着白烟的外卖袋，浓郁的肉香从那里面飘散出来。
“叶队，这么早？”
凌越倚在洗手间门槛边，打量着叶骁那张写满困倦的脸，唇边噙着一丝淡淡的笑。
“昨晚咱们一起睡得不舒服？瞅您这脸色，怕是根本没休息吧？”
叶骁压根没接他的话茬，冷着脸把早点甩到凌越的被单上：“趁热吃。”
他转身把另一份早点塞进周燧手里：“你的。”
“辛苦了，叶队。”
周燧小声应着，手指收紧了塑料袋。
叶骁瞥了一眼还赖在床上的凌越，对着周燧抬了抬下巴：
“去把那几个叫起来，三十分钟后楼下集合，医院现场等着勘察，别磨蹭。”
“明白！”
周燧答得干脆，攥着早餐就往门外冲，临出门还狠狠剜了凌越一眼。
房间里空落落的，只剩下叶骁和凌越大眼瞪小眼。
凌越慢悠悠地拎起床铺上的食品袋，扯开一看，几颗圆滚滚的肉包，外加一杯热乎乎的豆浆。
他歪着头咬下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含混不清地打趣：
“哟，叶大队长这么体贴啊？亲自跑腿买早点？难不成我这嫌疑人还有特殊优待？”
叶骁跟没听见似的，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摆弄起监控设备。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快速翻看着凌越昨晚用过的电脑记录。
他抓起自己那份早饭，往转椅上一坐，闷不吭声地嚼了起来。
凌越慢条斯理地啃着手里的包子，目光时不时扫过坐在对面的叶骁。
叶骁那张疲惫的脸和沉默的神情，不知怎么的，让他心里涌出一股说不上来的愧疚感。
“叶队长。”
凌越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声音清晰了几分。
“大清早的就见不着您人影，忙活什么去了？”
“不会又去盯洪斌那条线了吧？还是说跑上头申请新权限去了？”
叶骁手里的筷子微微一顿，抬起眼来盯住凌越，那双眼睛里透着一股逼人的凌厉：
“专心吃你的饭，别瞎打听。”
他的语调低沉，带着不容反驳的冷硬。
凌越无所谓地撇了撇嘴，仍旧慢吞吞地搅着碗里的粥：
“得，当我没问。不过叶队长，您脸色可不太好看啊。”
凌越瞥见叶骁眼下那两片青黑，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
“您这睡眠不足的，一会儿去医院查现场，又得跑上跑下又得动脑子。”
“万一因为困乏错过点儿什么重要线索，那可就亏大了。”
凌越语气半是调侃半是认真。
叶骁神色一沉，锋利的目光直直刺过去。
“操心你自己的事。快点，吃完就走了。”
凌越勾了勾嘴角，没再接话，低头慢悠悠地啃着包子。
虽然嘴上的咀嚼不快不慢，但视线低垂间，眼底却有细微的情绪闪过。
叶骁越是遮遮掩掩态度反常，凌越就越是肯定，这家伙刚才绝对去办了什么要紧事。
会是什么东西呢？
叶骁迅速消灭掉面前的食物，麻利地收拾着背包，反复调试着通讯器的频道。
虽然他动作干脆利索，但眼底那层浓重的倦意却怎么都遮掩不了。
三十分钟过去，众人已在酒店一楼集中。
秦阙和韩铄看起来还算清醒，周燧和温璟则一脸困顿，眼皮都快要睁不开的模样，显然是通宵未眠。
凌越跟在叶骁身后缓缓走来，他颈间那条闪着寒光的钛金属链子，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抢眼。
他神色从容，嘴角甚至噙着几分悠闲的弧度，要是再戴上一副墨镜，活脱脱像个出来度假的游客。
就凌越这副模样，任谁都猜不到他竟然是个被判重刑的人。
叶骁将视线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个人，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马上行动！目的地——南林市第一人民医院药剂科！”
“秦阙、韩铄，你们的任务是控制外围区域和人员进出；”
“周燧、温璟，你们负责协助技术勘察工作。”
他顿了顿，目光最终落在凌越身上。
“至于你，和我一起重点排查漏洞的关键点以及药品转运路线。”
“所有人员，务必保持戒备！立刻执行！”
“明白！”
几人异口同声地回应。
汽车呼啸着驶离，急速向南林市第一人民医院方向飞驰。
医院的药剂科四周早已被警方围得水泄不通，戒备森严。
黄色的警戒带将闲杂人等挡在外围，整片区域弥漫着一种紧绷而压抑的气息。
叶骁几人刚一下车，便发现张勇带着几名警员站在警戒线内等待。
这位市局刑侦支队的老刑警面容疲倦，眉头紧锁，显得忧心忡忡。
但一见到他们的身影，立即快步走上前来相迎。
“叶队！秦队！一路赶过来不容易吧？”
张勇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
他一把抓住叶骁的手重重摇晃，声音沙哑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真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及时！”
“这桩案子实在太邪门了，整个现场都被收拾得滴水不漏。”
“我们折腾了好几天连个方向都摸不着！”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语气变得热切又带着几分焦虑。
“现在省厅直接派你们过来支援，可算是给我们解围了！”
叶骁不动声色地回握住他的手，声音平稳地安抚着。
“职责所在。目前有什么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