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篮里的那只鬼婴也从美梦中悠悠转醒。
懒懒的挥动着它的小手。
我倒是很佩服，眼前的老妇人能将两只鬼婴养的和普通婴儿无异。
让他们一家人看起来像是在一个无人打扰的世界继续幸福生活。
眼下我们也不算是刻意打搅，怪就怪，是他们主动招惹上了我。
“你一正派小道士居然与恶鬼为伍，还有什么脸面面见祖宗？”老妇人又转头打量起徐叙来。
“我祖宗……不是站在你面前吗？”徐叙自嘲般笑了笑。
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他在提起曾经的家人时眼底的落寞。
在我们无所谓的态度里，老妇人终于无法维持表面的镇定。
她朝我又走近了一步，语气里带着商量的意味。
“我们何必争锋相对？”
我耸了耸肩，“你威胁我在先，我当然要还给你。”
说完顺便捏了一把鬼婴的小脸。
孱弱又空灵的哭声瞬间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
掐死它们，轻而易举。
老妇人瞳孔骤然缩紧，脸上的担忧再也掩藏不住，再开口时，连语气都变得急切了不少。
“我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呵……”我轻笑出声，“你应该很清楚，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便是讨好我。”我的语气轻描淡写，却又带着鱼死网破的决心。
而一旁抱着鬼婴不敢吭声的夫妻，看向老妇人的眼神饱含着恳求。
这一方属于他们一家四口的天地，太难割舍了。
“你…你想要什么？”老妇人终究还是选择了妥协，可她带来的阴气却丝毫不减。
我记得一旁的男人说过，鬼婴需要阴气的滋养才能安然无恙。
而商场里原本那几十只阴魂尽数进了徐叙的口袋，这里的阴气自然消散不少。
我望向这两只稚嫩的鬼婴，将问题甩给了徐叙。
“你问。”
我听着便好，若是这老妇人说一些高深莫测的东西我听不懂，便显得我很没用。
“鬼遮眼应当是无法迷惑我们的。”徐叙一语点破了我们的用意。
鬼遮眼俗称鬼打墙，是阴魂常用的一种小伎俩，用作混淆视觉，让活人陷入循环环境或者迷失在虚假空间。
于我而言，毫无乐趣。
老妇人眼神闪躲，但望着那两只白白嫩嫩的鬼婴时，还是选择妥协。
“我生前结识了一老姐妹，她是……”
人皮姥姥。
是阴间皮匠铺逃出来的工匠。
阴间皮匠铺里有无数具人形竹架，上面挂满了风干人皮，而每张皮都记录着人皮主人生前的所有记忆。
工匠，则负责到阳间来将一些无人收尸的尸体剥皮，需得完整无缺，极其考验手艺。
而那些剥下来又风干的人皮便挂在皮匠铺售卖给那些从地府逃走的阴魂，能让它们成为那具人皮的主人，以此躲过阴差的追捕。
阴间皮匠铺不在地府，而是位于阴阳交界处。
明面上只是售卖风干人皮，给地府的阴魂们解闷儿，让它们穿上人皮体会他人的一生。
背地里的勾当则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人皮姥姥是活人，她生来便与常人不同，既有能见鬼神的阴阳眼，又容易招惹一些阴魂围绕在她身边。
家里人因为她这一特殊情况常年受阴气侵蚀从而缠绵病榻。
因此人皮姥姥才离开了家人，意外走进了那家皮匠铺，练就了仅凭一根绣花针便能将一张完整的人皮剥下来的本事。
自此在阴阳两界讨生活。
她向来只负责剥皮，不过问人皮的去处。
皮匠铺背地里那些勾当被阎王察觉的时候，阴差几乎将整个皮匠铺给包围起来，她手里还拎着一张新鲜的人皮远远看着那一切，而后悄无声息的逃走了。
在皮匠铺的那些年，她学了不少本事。
二十多岁的年纪，她给伪装成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藏匿于申都这座人满为患的大城市里。
整日穿着破旧但整洁的粗布衣裳，手里时常拎着一个竹篮。
说话声音略显沙哑却和善无比。
人皮姥姥在小巷里经营着一家纸扎铺子，偶尔也会替有缘人看事。
也正因如此，两人才得以结识。
老妇人想让备孕的女儿少受些痛苦，便听信了民间流传的土方法。
一些游荡在阳间的鬼婴无处可去，不入地府，得高人做法便能在女人腹中安身，经由十月怀胎相互陪伴，等生下来后与常人并无差别。
她四处打听找到了那间纸扎铺子。
在此之前她也并不知道人皮姥姥的真实身份，只是听说老板娘年纪虽大本事却不小，她倒苦水般讲述着女儿女婿的不易，希望能给两人求来一个孩子。
彼时人皮姥姥恰好捡回一对被扔在垃圾桶的弃婴，准备剥下它们的皮。
也许是无处可去，那对弃婴的魂魄一直跟着人皮姥姥回到了纸扎铺子。
人皮姥姥心生恻隐，便对着那对龙凤胎招了招手，征求它们的同意后，便应下了这桩买卖。
一来二去，两人也变得熟悉起来。
夫妻俩也并不知晓辛辛苦苦等来的孩子是两只鬼婴。
直到死后老妇人才对女儿和女婿坦白这一件事。
当时她眼睁睁看着女儿意外坠楼身亡，心中便已有了打算，当即便毫不犹豫的随女儿而去。
鬼婴一旦出事，人皮姥姥便会有所察觉。
她不起眼的混在混乱的人群中，赶在阴差来之前将她们以及鬼婴的魂魄都带了回去。
以风干人皮暂时遮掩了她们的身份，躲过了阴差的追寻。
一旦超过时间，她们便会被视为游魂，不再出现在勾魂名单上。
之后又将她们送回了秀城商场。
那里承载着她们身死时的不甘与怨念，只有在商场里待着，她们才可以一直存留于世间。
而人皮姥姥也直言不讳，鬼婴需要一处安稳的地方得阴气滋养便能如寻常婴儿一样长大。
她亦正亦邪，不吝啬于告知那些阴邪之法，却将做与不做的选择权交给了老妇人和她的女儿。
此后女婿殉情，无疑是坚定了她想要让女儿一家人待在这一方天地幸福生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