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衡发现他的小师妹最近有点不对劲。
《紫霄清心咒》背得磕磕绊绊，打坐时小脑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可一到饭点……不，一到她捣鼓那片破地的时候，精神头就格外足，眼睛亮得吓人。
这像话吗？！
他程玉衡，堂堂人间皇子，程家百年不遇的天才，老祖宗的亲侄孙，负责指导的师妹竟是个“农痴”？这要传出去，他玉衡公子的脸往哪儿搁？
“林混沌！”这日，在小馄饨第N次试图用溪水给她那几棵刚冒芽的野菜“人工降雨”时，程玉衡终于忍无可忍，沉着脸出现在她身后。
小馄饨吓得手一抖，竹筒里的水差点泼自己一身。“玉、玉衡师兄？”
“从今日起，”程玉衡板着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威严十足，“加练！”
“加……加练什么？”小馄饨抱着竹筒，茫然地眨巴着眼。
程玉衡胸有成竹地吐出四个字：“实战演练！”
他想的很简单，定是这谷中生活太过安逸，才让小丫头生了懈怠之心。只要让她见识到修仙界的残酷（被他单方面殴打），感受到实力提升的快感（被他单方面殴打后指点），她自然就会把心思放回“正道”上！
于是，紫云谷一处相对开阔的草地上，出现了这样一幕：
程玉衡负手而立，衣袂飘飘，姿态潇洒：“师妹，尽管攻来，让师兄看看你的本事。”他打算先让她三招，再轻松写意地将其制服，最后居高临下地进行一番深刻的思想教育。
小馄饨看着对面气势十足的师兄，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小手，犹豫了一下，然后……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
程玉衡嘴角微勾：呵，凡俗手段，不值一哂。
下一秒，小馄饨手臂一甩，小石子带着微弱的破空声，直取他面门——旁边的树上一颗熟透的灵果。
“啪！”灵果应声而落。
程玉衡：“……” 这准头……好像还行？
小馄饨一击得手，似乎找到了感觉，小手连连挥舞，地上那些不规则的小石子、小土块，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打向程玉衡……周围的树木、岩石，甚至是他脚下即将踩到的一坨不明鸟粪。
“咻！啪！”
“咻！咚！”
“咻！”（鸟粪被土块精准覆盖）
程玉衡原本潇洒的步伐，被迫变得有些凌乱。他倒不是躲不开这些“攻击”，而是这攻击的目标……实在太侮辱人了！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陪练，而是在玩一场极其蹩脚的“躲避障碍”游戏。
“林混沌！认真点！攻向我！”程玉衡有些气急败坏。
小馄饨停下手，无辜地看着他：“师兄，你站在那里不动，我打不到呀。” 她流浪两年，别的本事没有，丢石头赶狗、打鸟、瞄准欺负她的小孩后脑勺，那可是练得炉火纯青。
程玉衡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有师兄风范。“好！那我便动起来！” 他决定施展一门最基础的身法“流云步”，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仙家妙法！
只见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淡淡的青影，在草地上飘忽不定，宛如流云，无迹可寻。他心中得意：这下，看你这小丫头还怎么……
他念头还没转完，就听到小馄饨“咦”了一声，然后小手一指他移动轨迹上一个极其别扭的落点：“师兄，你下一步是不是要踩到那个蚂蚁窝？”
程玉衡脚下一滑，差点真气逆行！她怎么知道？！这“流云步”的破绽极其细微，她一个刚入门的小丫头怎么可能看穿？！
他强行扭转方向，避免了踩塌蚂蚁窝的“惨剧”，身形不免露出一丝滞涩。
“呀！师兄小心左边那块滑溜溜的青苔！”
“右边！右边有根藤蔓！”
“头顶！鸟屎！”
小馄饨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每一次提醒都精准地预判了他步法中因环境而产生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在意的微小破绽。她不是看穿了功法，而是以一种近乎野兽般的本能，察觉到了环境中所有不协调、不稳定的因素！
程玉衡的“流云步”彻底变成了“踉跄步”。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展示身法，而是在进行一场极其狼狈的障碍越野跑，而裁判兼解说，就是那个抱着竹筒、眼睛亮晶晶的小师妹！
“停！” 程玉衡终于忍无可忍，停了下来，气息微乱，俊脸涨得通红。他精心策划的“下马威”彻底演变成了一场闹剧。
小馄饨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师兄……还练吗？”
程玉衡看着她那“纯真无邪”的眼神，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他狠狠瞪了她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今日……到此为止！”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连背影都透着一股憋屈。
小馄饨看着师兄消失的方向，挠了挠头。师兄好像……生气了？可是，她明明很认真在“攻击”他指出的环境弱点呀？
她弯腰，把刚才“发射”出去的小石子一颗颗捡回来，放回原地。慕容爹爹说过，不能随便破坏环境。
然后，她走到那棵被打落灵果的树下，捡起那颗红彤彤的果子，在身上擦了擦，咬了一口。
嗯，真甜。
看来，实战演练也不是全无用处嘛。至少，找到了好吃的。
而另一边，程玉衡回到自己的精舍，对着铜镜整理微乱的衣冠，越想越气。
不行！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必须找回场子！
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架上那本厚厚的《基础阵法图解》上。
哼，身法你能靠歪门邪道，阵法总不行了吧？明天！明天就教她阵法！让她在复杂的阵纹中晕头转向，最后不得不哭着向师兄求救！
想到那小丫头对着复杂阵图抓耳挠腮、最后可怜巴巴求指点的样子，程玉衡的心情终于多云转晴，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