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的宁静仿佛具有某种治愈人心的力量。三日休整,在海心琼浆与月魄草的神效下,
众人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损耗的元气也在快速恢复。
林墨每日除了调息,大部分时间都守着依旧沉睡的咪咪,尝试用温和的神力温养它,却如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汐月公主及其族人并未过多打扰,只是每日派人送来些灵果珍馐,
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节与距离。然而,这种平静在第四日清晨被打破了。
绿洲边缘的阵法光幕泛起一阵细微的涟漪,如同水滴落入平静湖面。
一道颀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穿透屏障,踏足芳草地。
来人依旧是那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缷下面容俊逸超凡,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正是去而复返的凤玄逸。
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觉。慕容寒的剑意瞬间锁定,蚀月的魔气隐而不发,夜无痕的身影已融入附近阴影。就连汐月公主,也在湖畔的居所中抬眸望来,湛蓝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审视。
“啧,诸位不必如此紧张。”凤玄逸仿佛没看到那凝重的气氛,目光径直落在闻声从临时营帐中走出的林墨身上,“林墨小友,别来无恙?看来这绿洲确是休养宝地,诸位恢复得不错。”
林墨心中警惕,面上却不露分毫:“凤阁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总不会又是恰巧路过吧?”
凤玄逸轻笑摇头:“非也非也。天机阁做生意,向来注重‘售后服务’。前次分别后,
我通过天机盘时刻关注着西漠气运流向。不久前一窥,发现流沙幻海,尤其是千幻沙窟区域,出现了剧烈的‘秩序扰动’与‘命运轨迹的异常波动’,
其源头直指小友。如此热闹,凤某怎能不来亲眼见证一番,顺便……为小友解惑?”
他话语轻松,但“秩序扰动”、“命运轨迹波动”这些词,却让林墨心中一凛。对方果然能观测到命运之梭引发的因果变化。
林墨将凤玄逸引入帐中,慕容寒与蚀月紧随左右,显然不放心他与林墨独处。凤玄逸对此浑不在意,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
“凤阁主既已看到,想必也知晓了我们遭遇何人。”林墨沉声道。
“上古魔头,噬渊与瘟瘴。”
凤玄逸颔首,“能从那两位手下逃生,更重要的是,你动用了命运之梭真正的力量,虽然……还很粗糙。”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了些许:“你之前猜测的没错,那所谓的‘天地意志’,确是‘镜魇’作祟。它不过是依附于命运纺车虚影上的一个窃贼,妄图鸠占鹊巢。而真正的命运纺车……”
他目光扫过帐内几人,缓缓道出关键:“……乃是由三部分构成:梭,用以牵引、编织命运之线;轮,用以转动、维系因果循环;架,用以支撑、固定规则框架。 三者合一,方有重织天地命运的无上伟力。”
梭、轮、架!这清晰的架构,让林墨对体内神梭的认知更深了一层,同时也感到了更沉重的压力。
“如此至宝,觊觎者众不难理解。”慕容寒冷声道。
“何止是觊觎。”凤玄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集齐纺车,固然能拥有近乎造物主的权能,但同样会引火烧身。那些维系着现世基本秩序运行的‘秩序守护者’,可不会允许有人随意篡改既定的命运长河。一旦被他们判定为‘巨大的变数’或‘规则的破坏者’,等待你的,将是不死不休的……抹杀。”
秩序守护者!抹杀! 又一个超然的存在被提及,世界的层次再次拔高。
林墨沉默片刻,看向怀中沉睡的咪咪:“那它呢?你上次称它为‘观测者之眼’,它如今沉眠不醒,又是为何?”
凤玄逸的视线落在咪咪身上,第一次收起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带着一丝探究与凝重:“‘观测者之眼’只是我根据天机盘反馈给出的一个可能称谓。它的存在形式,极其特殊。此次沉眠,依我看来,未必是坏事。频繁干预现实,尤其是干预与你相关的重大因果,对它而言亦是巨大负担。此次沉眠,更像是一种……消化,或者说,适应。它在适应因你而不断剧烈变动的命运轨迹,以及……可能从你这里获得的力量或信息。”
这个解释,让林墨心中稍安,但谜团却更深了。
“凤阁主今日前来,不会只是为了给我普及这些知识吧?”林墨直接问道。
“小友快人快语。”凤玄逸抚掌,“那我就直说了。
你动用命运之梭,扰动秩序,其‘波动’已然引起了某些更古老、更超然存在的注意。这些存在,
有些或许如‘秩序守护者’般漠然,但有些,未必乐见一个‘变数’成长。天机阁,
有秘法可以帮你在一定程度上屏蔽或干扰这些存在的窥探,为你争取更多的成长时间。”
“条件?”林墨毫不意外。
“很简单。”凤玄逸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着林墨,
“我需要你一个承诺。在未来,当天机阁遭遇‘不可抗之大劫’时,
你需要出手,相助一次。”
这个承诺听起来宽泛,却蕴含着极大的不确定性与风险。
能让神秘莫测的天机阁都称为“不可抗之大劫”的,该是何等恐怖的灾难?
慕容寒与蚀月几乎同时皱眉,显然认为此条件过于苛刻且充满陷阱。
帐内陷入沉默。林墨摩挲着指尖,脑海中飞速权衡。
凤玄逸的话半真半假,天机阁的目的绝不止一个承诺那么简单。
但对方提供的信息至关重要,而“屏蔽窥探”的提议,确实是他目前急需的。
他身怀重宝,已是众矢之的,若再被那些超然存在盯上,恐怕真是十死无生。
这是一个险局,但也是机会。与天机阁建立这种微妙的联系,或许能从中获取更多关于纺车、关于自身处境的关键情报。
良久,林墨抬起头,目光平静:“我可以答应。但前提是,
你的‘帮助’确实有效,并且,在天机阁的‘大劫’来临前,
我们需要保持必要的情报共享,尤其是在涉及我自身安危和‘秩序守护者’动向方面。”
凤玄逸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明智的选择。成交。”
他袖袍一拂,一枚触手温润、刻有繁复星纹的白色玉符飘到林墨面前,“此乃‘星引符’,
可通过它与我进行紧急联络。平日的‘屏蔽’,自此刻起便已生效,
除非你主动全力催动命运之梭,
否则那些古老存在的目光,会如同蒙上一层薄纱,难以清晰定位和观测你。”
他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墨一眼:“小友,路还长,好自为之。
无尽海之行,或许会让你对‘生命’与‘命运’有新的认知。我们……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如青烟般消散在帐内,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墨握紧那枚星引符,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玄妙空间波动,心中并无轻松之感。
与天机阁的盟约,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一步踏错,便是那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