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灯光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由上好的檀香和陈年普洱混合而成的独特味道。
一张由整块金丝楠木雕刻而成的巨大书桌后面,坐着一个穿着一身藏青色手工唐装,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
他虽然已经年过七旬,但腰杆依旧挺得笔直,那双眼睛锐利得像鹰隼,仿佛能洞穿人心。
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此人正是如今港岛商界的无冕之王,李家的掌舵人——李洪基。
而在李洪基的左手边,则坐着一个,让苏晨都感到一丝意外的人。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干瘦,看起来像个东南亚农夫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身极不合身的廉价西装,脖子上却挂着一串由不知名野兽的牙齿和骨头串成的,充满了原始和野性气息的项链。
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像两条蛰伏在暗处的毒蛇,闪烁着阴鸷而又冰冷的光芒。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让整个书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陈半仙的管家口中那个,来自东南亚的——降头王!
苏晨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从这个降头王身上,散发出了一股和李泽楷身上那股味道,同源但却浓烈了百倍的腐烂苦杏仁味。
这家伙,就是毒源!
苏晨心里瞬间就有了判断。
而就在苏晨打量他们的同时,书房里的两个人,也同样在打量着他。
李洪基的目光,带着审视和探究。
作为一个在商海沉浮了一辈子的人,他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所谓“大师”。
有故弄玄虚的,有招摇撞骗的,也有那么一两个确实有几分真本事的。
但像苏晨这样年轻到过分,穿着随意到近乎无礼的大师,他还是第一次见。
尤其是刚刚在宴会厅发生的那一桩“血案”,福伯已经通过对讲机一五一十地跟他汇报了。
言出法随。
这四个字,让李洪基这个信奉了一辈子科学和金钱的人,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敬畏。
所以,他现在看苏晨的眼神很复杂。
有怀疑,有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期盼。
而那个降头王,看苏晨的眼神就纯粹得多了。
是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敌意!
他那双毒蛇般的眼睛,在苏晨的身上一扫而过。
当他的目光落到苏晨手腕上那串,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菩提子手串时,他那阴鸷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讶异。
紧接着他咧开嘴,露出了一口被烟草和槟榔染得焦黄的牙齿,用一种沙哑的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的蹩脚中文,缓缓开口了。
“呵呵……”
“有意思的小子。”
他的声音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在人的耳边,让人头皮发麻。
“你的身上,既有佛门的清净光,又沾染了,洗不掉的血腥气。”
“一个杀过人,又念着佛的伪善者。”
他一开口,就直接点破了苏晨的底细。
这个降头王,果然有点东西。
他这是在给苏晨一个下马威!
他在告诉苏晨:小子,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你的底细,我一眼就看穿了!
李洪基听到降头王的话,脸色微微一变,他看向苏晨的眼神,也多了一丝警惕和怀疑。
而站在门口的李泽楷,则发出了一阵幸灾乐祸的神经质低笑。
他喜欢看这种场面。
他喜欢看这些自以为是的人,互相撕咬。
整个书房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剑拔弩张。
降头王那阴鸷的目光像两把淬了毒的刀,死死地锁定着苏晨,仿佛在等待着他的辩解或他的惊慌。
他要用这种方式,从一开始就彻底摧毁这个年轻人的心理防线。
然而苏晨的反应,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面对这近乎于“扒光了底裤”的下马威,苏晨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和失措。
他连看都没有看那个降头王一眼。
仿佛那个在别人眼里能呼风唤雨,掌控别人生死的降头王,不过是一团不值得他在意的空气。
苏晨的目光越过了他,直接落在了主位上那个脸色变幻不定的李洪基身上。
然后,他笑了。
他对着李洪基,露出了一个和煦得如同春风般的人畜无害笑容。
那笑容就像一个晚辈,见到了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辈。
“李老先生,您好。”
他的声音清朗,干净,不带一丝杂质。
像一股清泉瞬间就冲散了书房里那股,由降头王营造出的阴森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