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劳斯莱斯幻影汇入车流,像一滴墨融入黑夜。
苏晨站在医院门口,直到那抹车尾灯彻底消失,才吐出一口浊气。
口袋里的手机无声震动。
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只有一个单词。
【承光】
后面跟着一个猩红的、不断闪烁的A级戒备符号。
顾念薇的锁链,已经套在了他唯一的软肋上。
苏晨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收敛,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栋住院楼,而是拨通了心然的电话。
“老板?”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跳脱,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五个亿的股权,足以让她把苏晨的声音设置成起床闹铃。
“坐标。”
苏晨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像两块金属在摩擦。
电话那头沉默了零点五秒,心然立刻捕捉到了这股肃杀之气,语气也变得专业起来。
“城南,多宝阁茶楼。”她语速极快,背景音里传来键盘清脆的敲击声。
“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苏晨站在路边,夜风吹起他的衣角。
他脑子里没有半分解决掉顾念薇这个麻烦的轻松,反而更沉重了。
承光计划。
听着像个什么慈善项目,实际上是顾念薇用她的方式,给他唯一的软肋套上了一条名为“保护”的锁链。
从此以后,苏雪儿的安全,既是保障,也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另一把利剑。
他现在就像一个走钢丝的人,一头是秦若霜的巴雷特,另一头是顾念薇的“承光计划”,脚下是万丈深渊。
掉下去,粉身碎骨。
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苏晨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师傅,去多宝阁。”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倒退,光怪陆离。
苏晨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
半小时后。
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一条挂满仿古招牌的街口。
苏晨推开那扇油腻的玻璃门,一股混杂着劣质茶叶、烟草和汗液的酸腐气味扑面而来。
多宝阁。
名字雅致,内里却是个龙蛇混杂的三楼茶馆。
灯光昏黄,角落里几个文着花臂的男人正在打牌,烟雾缭绕。
穿着暴露短裙,嘴里却叼着一根阿尔卑斯水蜜桃味棒棒糖的心然,正坐在一个角落,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复杂的代码流,小声嘀咕着什么。
看到苏晨,她眼睛猛地一亮,像只找到主人的小猫,立刻蹦了起来。
“老板!”
心然像只发现了猫薄荷的豹猫,一步蹿到苏晨身边,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话。
那根水蜜桃味的棒棒糖在她嘴里转了个圈,甜腻的香气混杂着她身上价格不菲的香水味,在这片污浊的空气里显得格格不入。
“想见那个‘鬼手张’,得先过他过滤器这一关。”
她的下巴朝柜台方向扬了扬。
那里坐着一个干瘦老头,穿着一身洗得发旧的唐装,戴着老花镜,正用一把小巧的紫砂壶慢条斯理地喝茶。
他的动作很慢,眼神却透过镜片,像x光一样不动声色地扫过茶馆里的每一个人。
“道上人称‘老狐狸’,是鬼手张的唯一接头人。鬼手张从不露面,只接他递过去的活儿。”心然的语气里带着一股急于表现的兴奋,“这是我们合伙后的第一单,老板,必须开门红!”
“规矩呢?”苏晨问。
“考验。”心然吐掉嘴里那根啃得只剩一小半的棒棒糖,表情严肃了三分,像个即将上战场的参谋。
“老狐狸会拿东西出来,可能是字画,也可能是青铜玉器,什么都有。限时一分钟,辨出真伪。”
她顿了顿,补充道:“一百个找上门的,九十九个都栽在他这儿。据说他拿出来的东西,就算是行家也得掌半天眼。一分钟,根本就是故意刁难人。”
她从自己那与身材不符的卫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微型光谱仪。
“我准备了秘密武器,但成功率也只有七成,那老东西的藏品,邪门得很。”
苏晨的目光越过心然,落在了柜台后的老狐狸身上。
正好,老狐狸也抬起了头。
那双藏在老花镜后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直接锁定了苏晨。
他放下茶杯,从柜台下捧出一个铺着红绒布的托盘。
托盘上,是七八块大小不一的青花瓷碎片。
老狐狸沙哑的声音在嘈杂的茶楼里响起,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新来的客人,想见故人,就得拿出见故人的诚意。”
“一分钟,告诉我,哪一块,听过六百年前的雨声。”
茶楼内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晨身上,充满了看好戏的玩味。
心然的额头渗出了细汗,她手里的光谱仪屏幕上数据疯狂跳动,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分析。
五十秒。
四十秒。
苏晨却一动不动。
他只是闭上了眼睛。
【神级格斗术】带来的超凡感知,在此刻,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展开。
他听不到茶楼的嘈杂,听不到心然紧张的呼吸。
他只“听”到,那些瓷片内部,分子结构在时间长河中留下的不同哀鸣。
其中六块,声音崭新而浮躁。
一块,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人工做旧的虚假。
只有一块,在托盘的右上角,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真正老物件才有的,那种历经岁月冲刷后的……疲劳断裂声。
“十、九、八……”
老狐狸开始倒数,嘴角带着一丝讥诮的笑意。
心然急得快要跺脚。
在倒数到“三”的瞬间。
苏晨睁开眼。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手,精准地拈起了右上角那块边缘带着不规则冲刷痕迹的碎片。
“是它。”
苏晨的语气平静异常平静。
茶楼里,死一样的寂静。
老狐狸脸上的讥诮,凝固了。
他死死盯着苏晨,仿佛想把他看穿。
良久,他重新拿起茶杯,低头喝了一口。
“巷子最里头,那扇没有门牌的黑门。”
“敲门暗号,三长两短。”
老狐狸顿了顿,抬起眼,深深地看了苏晨一眼。
“小子,给你个忠告。”
“鬼手张的规矩,是为‘传奇’作画,不给小丑化妆。你们的‘剧本’如果不够分量……”
“那条巷子,也许会是你们的坟墓。”
……
阴暗潮湿的窄巷,散发着垃圾腐烂的恶臭。
尽头,是一扇斑驳的黑木门。
心然站在苏晨身后,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苏晨抬起手,用一种沉稳的、不容置疑的节奏,叩响了木门。
咚……咚……咚。
咚。咚。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心然以为考验失败时,一个苍老沙哑,仿佛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贴着门缝渗了出来。
“我复活历史,不造赝品。”
“说出你们的剧本。”
“如果……不够资格成为传奇……”
门内传来一声金属上膛的“咔嚓”声。
“那就死在这里。”
心然的脸色瞬间煞白。
苏晨却笑了。
他直视着那道门缝,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混合着疯狂与自信的弧度。
他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门后的杀意,为之一滞。
“我要的,不是复活历史。”
“而是伪造一件‘国宝’。”
“用它,去埋葬一个百亿豪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