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A波恩站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汉斯·克莱默死死地盯着墙上那张巨大的西德地图,上面用红蓝两色的图钉,标记着蔡司和徕卡公司的位置。
两个图钉,相隔数百公里,却同样刺眼。
“为什么是徕卡?”
他已经重复了这个问题不下二十遍,每一次,都像是在质问自己。
施密特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看着自己长官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和乱糟糟的头发,觉得那份刚刚还让他兴奋不已的“断剑行动”计划书,现在看起来无比讽刺。
“声东击西……他想用徕卡来迷惑我们,让我们放松对蔡司的警惕……”汉斯还在喃喃自语,试图把脱轨的剧情强行拉回自己的剧本里。
“可是,长官,”施密特终于忍不住,小声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这不合逻辑。如果他的目标是蔡司,那联系徕卡只会让蔡司董事会产生疑虑,甚至可能直接拒绝收购。这会彻底破坏克格勃的计划。伊万诺夫怎么可能允许他这么做?”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汉斯最后的幻想。
是啊。
为什么?
这个举动,毫无逻辑,毫无道理,完全推翻了他们之前所有的“完美推理”。
“砰!”
汉斯一拳砸在桌子上,那杯庆祝用的香槟被震得跳了起来,金色的液体洒了一桌。
“这个疯子!他到底想干什么!”汉斯低吼着。
就在这时,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尖锐地响了起来。
汉斯一个激灵,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愤怒而苍老的声音。
“汉斯!你这个蠢货!你到底在波恩搞什么鬼!”
是秦明轩的父亲,香港船王秦翰林。
“我刚收到消息,我那个逆子,怎么会同时向蔡司和徕卡提出收购?你不是说一切尽在掌握吗?!”
汉斯握着电话,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两头猛兽夹在中间的猎人,进退两难。
而彼得斯贝格大酒店的总统套房里,秦明轩挂断了打给便宜老爹的那个“告状”电话,满意地笑了。
【鱼塘里只有一条鱼,多没意思。】
【把水搅浑,让所有的鱼都跳起来。】
【这样,才好玩嘛。】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那几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几个正对着酒店抓耳挠腮的cIA探员,端起酒杯,轻轻一敬。
【德国这边的戏,演到这里,火候也差不多了。】
【蔡司、徕卡,都只是烟雾弹。真正的目标,可不在这片土地上。】
他心念一动,呼唤出系统。
【系统,我那几个科学家,现在安顿好了吗?陈森学那老头,没闹情绪吧?】
系统光幕浮现,上面显示出一行文字。
【“归燕计划”人才已全部安全抵达,并投入初步研究工作。陈森学教授表示,他需要一个更大的实验室,以及……一个不受限制的,物理实验环境。】
秦明轩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物理实验环境?这老头,还挺含蓄。】
【不就是想要搓个大蘑菇嘛。】
他回忆着脑海中那些模糊的历史碎片,在这个时间点,国内的核物理研究,应该已经进入了最艰难的起步阶段。缺人才,缺设备,更缺一个捅破窗户纸的领路人。
而陈森学,正是那个最关键的领路人。
【把陈森学送回去,只是第一步。】
【要想让蘑菇云尽快在东方升起,还需要一个更猛的催化剂。一个……亲手打开过潘多拉魔盒的人。】
一个名字,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罗伯特·奥本海默。
原子弹之父。
此刻,这位曾经的民族英雄,正因为他的政治立场和战后对核武器的消极态度,在美国国内遭受着麦卡锡主义的无情迫害,被剥夺了安全许可,软禁在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过着郁郁不得志的生活。
【一个被自己国家抛弃的天才,内心该是何等的痛苦与不甘。】
【这样的一个人,如果能把他“请”回国……那乐子可就大了。】
【系统,发布新任务吧。别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系统沉默了片刻,光幕上的文字变了。
【宿主,请先完成当前阶段任务。】
【切,没劲。】秦明轩撇了撇嘴。
他关掉系统光幕,拨通了伊万的内部电话。
“秦先生。”伊万的声音很快传来,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困惑。他显然也知道了联系徕卡的事情。
“伊万同志,德国这地方,太无聊了。”秦明轩的语气懒洋洋的,“这些德国老古董,卖个相机还磨磨唧唧的。我不跟他们玩了。”
电话那头的伊万,呼吸都停了一拍。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要换个地方玩。”秦明轩轻描淡写地说,“帮我准备一下,我要去美国。”
“美国?!”伊万的声音都变调了,“秦先生,您没开玩笑吧?现在整个cIA都盯着您,您去美国,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自投罗网?不不不。”秦明轩笑了,“我这是……去他们家后院,放一把火。”
“你听着,”秦明轩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现在,立刻,马上,以我的名义,向西德政府提交一份申请。就说我要在波恩大学,捐赠一栋‘中苏友好交流大楼’,赞助一个‘精密仪器研究中心’。”
伊万:“……”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彻底不够用了。
捐楼?
中苏友好?
在西德的首都,冷战的最前线,捐一栋叫“中苏友好”的大楼?
这是疯子才能干出来的事!
“秦先生,这……”
“别问为什么,照做就行。”秦明轩打断他,“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我要让整个欧洲都知道,我这个败家子,又开始犯病了。”
挂掉电话,秦明轩走到衣帽间。
他脱下那身昂贵的阿玛尼西装,换上了一件最普通不过的灰色夹克,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然后,他从一个行李箱的夹层里,拿出了一本崭新的护照。
护照上的照片,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相貌平平,甚至有些木讷的亚裔男子。
姓名:李建国。
职业: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访问学者。
他对着镜子,戴上眼镜,将头发拨乱,整个人的气质瞬间从一个张扬的富家少爷,变成了一个不起眼的,甚至有些寒酸的教书先生。
【好戏,开场了。】
他走出房间,没有走总统套房的专用电梯,而是走进了员工通道。
几分钟后,一个拉着清洁车,穿着酒店员工制服的清洁工,从酒店的后门走了出去,汇入了波恩的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伊万刚刚执行完秦明轩那荒唐的命令。
整个cIA波恩站,因为那份“捐楼申请”,再次鸡飞狗跳。
汉斯·克莱默看着那份申请,感觉自己的血压已经冲上了头顶。
“捐楼?中苏友好?他把我们当傻子吗?!”
没有人注意到,在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这份荒谬的申请上时,他们的真正目标,已经悄然离开了酒店。
一架飞往纽约的夜间航班上。
靠窗的位置,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亚裔男子,正安静地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件。
文件的封面上,印着一个男人的黑白照片,照片下的名字,清晰可见。
J. Robert oppenheim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