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杰克逊号,成功冲出了海军那令人窒息的“铁桶阵”后,并没有恋战,而是一头扎进了一片布满了巨大黑色礁石的复杂海域。
乌尔夫凭借着对船只的绝对掌控和这片海域的熟悉,利用复杂的地形,暂时甩开了海军舰队的直接追击,为全船赢得了一段宝贵的、如同黄金般珍贵的喘息之机。
警报声解除,甲板上立刻陷入了一片紧张而有序的忙碌之中。
“医疗箱!快!把医疗箱拿过来!这里有人被弹片划伤了手臂!”
船医库洛卡斯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为一个受伤的船员处理着伤口,嘴里还不停地抱怨着:“真是的,一个个都不知道躲避吗?老夫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缝合这种皮外伤上!”
话虽如此,他手上的动作却轻柔而专业。
另一边,船员们七手八脚地扛着木板和工具,叮叮当当地修补着在刚才的突围中,被炮火击中的船舷破口。
香克斯和巴基这两个实习生,则被分配了最基础的工作——清理甲板。
巴基拿着一把比他还高的大扫帚,一边费力地清扫着满地的炮弹碎片和凝固的血迹,一边心有余悸地对身旁的香克斯抱怨道:
“我的老天爷啊……香克斯,你刚才看到了吗?那铺天盖地的炮弹!我本大爷还以为我们这次死定了!”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亮着灯的海图室。
“还有莱恩那家伙……他简直就不是人!他是怎么想到往那个方向冲的?又是怎么算出那些炮弹轨迹的?本大爷的鼻子都要被吓掉了!”
香克斯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拖把。
他看着远处海图室窗户上投射出的那个年轻身影,草帽下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崇拜与向往。
“我不知道,巴基。”
“但我知道,只要有莱恩在,我们好像……就总能找到出路。”
……
海图室内。
气氛与外面的喧嚣截然不同,严肃而凝重。
莱恩、雷利、乌尔夫,以及几位核心的航海士,正围在一张巨大的海图旁。
莱恩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这是精神力在短时间内过度消耗的典型后遗症,但他站得笔直,眼神依旧锐利。
他指着海图上,那片刚刚被他们冲出来的、标注着海军舰队的区域,冷静地进行着战后复盘。
“我们成功了。”
“利用海军舰队在变阵时,不可避免会出现的指挥延迟和时间差,以及他们对我方突围意图的判断失误,我们强行撕开了一个缺口。”
“乌尔夫先生的神级操舵技术是这次突围成功的关键,船上炮手们精准的压制性反击,也为我们争取了最宝贵的几分钟时间。”
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让在场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安静下来,认真倾听。
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但是,我们的损失也不小。三名船员轻伤,船体左舷受损百分之十五,虽然不影响航行,但会成为接下来的隐患。”
“最重要的是,”莱恩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了海图上,“我们只是冲出了第一层包围圈,并没有真正脱离危险。战国的指挥能力非常强,他很快就会重整舰队,对我们展开更具压迫性的围剿。”
“我们,不能一直这样被动地逃下去。”
雷利赞同地点了点头,莱恩的分析与他的判断完全一致。
他看着莱恩,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卡普和罗杰的战斗不分出胜负,这场战役就不可能结束。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为罗杰争取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同时必须保证这艘船的安全。”
“没错,”舵手乌尔夫也瓮声瓮气地补充道,“海军的舰队整体速度虽然比我们慢一点,但他们数量太多了,完全可以分批次轮流追击,光是消耗,就能把我们活活耗死。单纯的追逐战,我们必败无疑。”
如何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被数十倍于己的敌人追击的情况下,存活下去,并为主帅的战斗创造有利条件?
这是一个看似无解的死局。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集中到了莱恩的身上。
莱恩的目光,在海图上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了他们预定航线前方的一片,被标记为极度危险的特殊海域上。
那片海域的旁边,用红色的字体标注着一行小字:【无风带边缘,大型海王类活跃巢穴】。
他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点那片红色的区域,说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的计划。
“我们不逃。”
“我们去这里。”
“我们去……钓鱼。”
“钓鱼?”
乌尔夫和几名资深航海士都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莱恩,你没开玩笑吧?去招惹那些海王类?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不,恰恰相反,那才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莱恩的眼中,闪烁着智慧与疯狂交织的光芒。
他开始详细地解释自己的计划:
“海军舰队规模庞大,数十艘战舰聚集在一起,就像是黑夜里的火炬,目标太大了。一旦他们深入海王类巢穴的边缘区域,必然会引起那些大家伙的疯狂攻击。”
“而我们,只有一艘船,目标小,行动更灵活。”
“而且……”
莱恩抬起头,看向雷利,眼中闪烁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光芒。
“船长‘聆听万物之声’的能力,不仅仅能用来解读历史正文。在一定程度上,他也能‘听’到那些没有智慧的大家伙的简单情绪,比如愤怒、饥饿、或者平静。”
“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让船长为我们指引,在不主动激怒那些海王类的前提下,在巢穴的边缘穿行!”
“把海军的整支舰队,引向一个由无数海王类组成的、真正的死亡陷阱!”
听完这个计划,海图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乌尔夫和其他航海士们,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莱恩。
这个计划……
太大胆了!
太疯狂了!
但……又他妈的环环相扣,逻辑上完全可行!
它利用了己方的一切优势(船只灵活、目标小、船长能力特殊),并精准地抓住了敌方的致命弱点(规模庞大、目标明显、无法与海王类沟通)!
雷利沉默了许久。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惊叹,有欣赏,甚至还有一丝……后生可畏的欣慰。
他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作为一名资深的战略家,他立刻意识到了这个计划中,可以做得更完美的地方。
“可行!”
雷利一拍桌子,斩钉截铁地说道。
“而且,我们可以做得更绝一点!”
他的眼中闪烁着老狐狸般狡黠的光芒。
“在进入那片海域之前,我们可以故意放慢船速,做出船只受损、能源不足的假象,引诱他们为了抢功而更深入、更密集地追击我们!”
“并且,我们需要计算好时间!最好是在黄昏或者夜晚时分进入那片海域,根据航海日志记载,那时候是海王类最活跃、最饥饿的时候!”
莱恩的眼睛一亮。
他和雷利相视一笑,一种顶级智将之间才有的惺惺相惜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
“好,就这么办!”
两人很快就完善了整个“钓鱼”计划的所有细节,包括航速如何阶梯式地减慢、进入海域的时机和角度、以及万一真的被某只不开眼的海王类盯上后的应急预案。
在这场讨论中,莱恩不再仅仅是提出一个惊艳的“点子”,而是已经能够和传说中的“冥王”雷利,在同一个战略层面上,进行平等的、建设性的探讨。
他的成长,已经从一个单纯的“战术执行者”,真正向着运筹帷幄的“战略制定者”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讨论结束后,莱恩独自走到船舷边,任由冰冷的海风吹拂着他有些发烫的脸颊。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即使相隔如此遥远,依旧能看到天边的云层,不时被两股恐怖的能量碰撞,染上黑红色的光芒。
那是罗杰和卡普的战场。
莱恩的目光,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船长,雷利先生……)
(你们负责战胜立于顶点的‘传说’。)
(而我,就负责为你们,扫清前进道路上所有的‘杂兵’。)
(无论是数万海军,还是天灾人祸,亦或是……那该死的‘命运’!)
就在这时,了望台上传来了紧张的报告声。
“报告!发现海军舰队!他们已经重整完毕,正以扇形包围网,向我们这边压过来了!”
追兵,将至!
莱恩和海图室里走出来的雷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新的作战计划,将从这一刻起,正式开始执行。
“传令下去,”雷利对着传令兵,用一种恰好能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带着一丝“疲惫”的语气说道,“船只动力受损,航速下降百分之三十,保持现有航线,准备……持久战吧。”
奥尔·杰克逊号的船速,开始“不经意”地,缓缓减慢了下来。
一场影帝级的“示弱”表演,正式上演。
远方,那头名为“海军”的饥饿猛兽,会上这个精心准备的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