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怀里这个沉甸甸、湿漉漉、不断散发着泥腥味的“泥巴团”,李松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突突直跳。前两次洗澡的“惨烈”景象还历历在目,那满屋狼藉、浑身湿透、筋疲力尽的感受瞬间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感到一阵头痛。
而元宝,似乎也从刚才陷落泥潭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并且迅速意识到了接下来要面对的命运。它低头看了看自己糊满泥浆、一塌糊涂的皮毛,那种粘腻肮脏的触感让它极其不适,扭动着身体,发出难受的哼哼。但当它的目光瞥见那个熟悉的、让它有深深心理阴影的大木盆时,一种比陷入泥沼更强烈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它!
“嗷呜!”它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叫声,四只小爪子立刻死死抵住李松的胸膛,开始奋力挣扎,想要从他怀里跳下去。那双刚刚被泪水冲刷出“白眼圈”的大眼睛里,此刻写满了“宁为泥妖,绝不入水”的决绝。
【不要!不洗!主人!放开!】它的意念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坚决,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拼命抗拒。
“元宝!听话!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不洗干净怎么行?”李松赶紧收紧手臂,防止它掉下去,嘴上努力安抚,心里却是一片苦涩。他知道,道理在这小家伙的恐惧面前,苍白无力。
“这次我们快一点,我保证!洗完了给你吃两颗,不,三颗朱栾果!”他试图利诱。
【不要!果子不要!不洗!】元宝挣扎得更厉害了,泥浆蹭了李松满身满脸。它甚至试图用还没被泥浆完全糊住的脑袋去顶李松的下巴,进行“物理说服”。
李松被它顶得生疼,也知道光靠哄骗和利诱是过不了这一关了。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必须采取行动,否则等元宝彻底反应过来,挣扎得更激烈,就更难收拾了。
他不再犹豫,抱着不断扭动的泥巴团,大步流星地走到那个已经预先准备好清水的木盆边。这一次,他吸取了前两次的教训,没有放满盆水,只放了浅浅一层,刚好能没过盆底。
“元宝,你看,水很浅,一点都不深!”他试图向元宝展示,证明这次没有危险。
然而,对元宝而言,只要是那个盆,只要里面有水,就足以触发它最深的恐惧。看到水面逼近,它仿佛看到了洪荒巨兽的血盆大口,挣扎瞬间升级为拼死反抗!
“嗷——!!!”凄厉的、几乎不似它平时声音的尖叫划破了小木屋的宁静。它四只爪子疯狂地乱抓乱蹬,身体像条泥鳅一样在李松怀里剧烈扭动,力量大得惊人。泥浆被甩得到处都是,墙壁、地面、甚至屋顶都溅上了斑斑点点的污渍。
李松几乎是用上了筑基中期的全部肉身力量,才勉强将它控制住,整个人如同摔跤一样,半跪在盆边,姿势极其别扭和吃力。
“元宝!冷静点!不会淹到你的!”他的吼声几乎被元宝的尖叫淹没。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元宝的恐惧赋予了它超乎寻常的力量和“智慧”。它不再只是胡乱扑腾,而是有意识地用后腿猛蹬盆沿,试图将木盆蹬翻;它扭动身体,将泥浆水精准地甩向李松的眼睛,干扰他的视线;它甚至张开嘴,不是咬李松,而是去咬他箍住自己的手臂,虽然没用力,但那威胁的意味十足。
李松此刻的模样比元宝好不了多少。脸上、脖子上全是泥水,道袍前襟彻底湿透,紧紧贴着皮肤,冰冷粘腻。手臂上被元宝的爪子划出了几道白痕,虽然没破皮,但也火辣辣地疼。他感觉自己不是在洗澡,而是在驯服一头陷入绝境的凶兽。
他一手死死环住元宝的胸腹,另一只手快速撩起盆里的水,冲洗它身上的泥块。泥浆遇水化开,那浅浅一层清水几乎瞬间就变成了浑浊的泥汤。
元宝的尖叫持续不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仿佛正在遭受酷刑。它用尽了所有方式反抗,木盆在它的挣扎下“哐当”作响,随时可能散架。
李松累得气喘吁吁,汗水混合着泥水往下淌。他知道这样硬来不是办法,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加快速度,无视那些不断袭来的泥水“炮弹”,用手掌尽可能快地揉搓、冲洗元宝身上的泥污。
当盆里的水浑浊到看不清底时,李松不得不暂时松开元宝,准备去换水。就在他力道稍松的一刹那,元宝抓住了机会!
它后腿在盆底猛地一蹬,借着李松松手的惯性,整个身体如同一个泥球般,“嗖”地一下从李松怀里窜了出去,“啪叽”一声摔在几步外的地上,打了几个滚,留下一条泥泞的痕迹。
“元宝!”李松惊呼,连忙起身去追。
元宝摔得有点懵,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它,它四肢并用,挣扎着想爬起来逃跑,却因为身上湿滑的泥水和体力消耗过大,四肢打滑,几次都没能成功站起,只能在地上徒劳地刨动,发出急促而惊恐的呜咽,眼神绝望地看着追过来的李松。
看到它这副狼狈不堪、走投无路的可怜模样,李松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他停下脚步,没有再强行去抓它,而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元宝,看着我。”
元宝警惕地看着他,身体还在发抖。
李松蹲下身,与它平视,放缓了语气:“我们必须要洗干净。你看,地上都被你弄脏了,不洗干净,我们晚上睡哪里?你也不想睡在泥地里,对不对?”
他指了指被泥浆弄脏的地面,又指了指他们平时睡觉的床铺。
元宝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泥泞的地面,又看了看相对干净温暖的床铺,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它当然不想睡在脏兮兮的地方。
李松看它似乎听进去了一点,继续耐心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换水,很快就好。你配合一点,我们都能少受点罪,好不好?洗完我帮你把毛弄得干干爽爽的,就像以前一样,多舒服?”
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元宝看着他被泥水糊满却依旧带着耐心的脸,感受着他话语里的担忧和承诺,内心激烈的对抗慢慢平息了一些。极度的疲惫和那种无处可逃的绝望,也消磨了它大部分反抗的力气。
它不再试图逃跑,只是趴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带着哽咽的呜咽,用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壮眼神看着李松。
李松知道,这是它妥协的信号。他心中松了口气,再次上前,这次动作更加轻柔地将它抱起来。元宝的身体依旧僵硬,但没有再剧烈挣扎。
重新换上一盆干净的浅水,李松抱着认命般的元宝,再次开始了清洗。这一次,过程虽然依旧缓慢,元宝的身体也依旧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偶尔还会抑制不住地甩甩头溅起水花,但至少,那歇斯底里的反抗停止了。它只是闭着眼,忍受着那让它恐惧的过程,喉咙里发出委屈的、细微的呜咽。
当最后一点泥污被冲掉,李松用干布将浑身湿透、精神萎靡到极点的元宝裹起来时,他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恶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他看着怀里这个终于恢复银亮本色、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小家伙,又看了看如同被泥石流冲刷过的小屋,疲惫地叹了口气。
第三次洗澡大战,依旧是一场两败俱伤、狼狈不堪的艰难胜利。李松抱着怀里轻轻发抖的元宝,清晰地认识到,若不从根本上解决元宝对水的恐惧,这样的“战争”恐怕还会无数次上演。他必须想一个更好的办法,一个能让元宝不再如此恐惧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