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架迷宫之后,通道并非坦途,反而更加曲折诡谲。凭借对样式雷图纸的深刻理解、吴邪逐渐展现的机关天赋,以及张起灵和张韵棠远超常人的洞察力与应变能力,四人一路破解了数个或精巧、或凶险的机关陷阱。石室、悬梯、翻转地板、暗箭毒烟……霍仙姑这座私密的“试炼场”,几乎将样式雷图纸上的一部分凶险建筑完美复刻了出来。
在一次短暂的休整间隙,四人围拢在一起,假装研究图纸,实则低声交流。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咱们成了那老太太免费试机关的苦力了!”王胖子压低声音,愤愤不平。
吴邪盯着图纸,目光闪烁,忽然道:“我们不能一直被牵着鼻子走。这图纸,我们看得懂,老太太也想看懂。或许……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一点。”
张韵棠闻言,抬眸看了吴邪一眼,清冷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说下去。”
吴邪指着图纸上一个结构特别复杂、标注也最多的区域:“这里,按照图纸显示,应该是一个核心的藏品室。老太太如此大费周章复原这里,所求之物,很可能就在其中。我们假装找到了开启方法,进去看看,或许能找到线索,甚至……反客为主。”
“怎么假装?那老太太肯定在暗处盯着呢!”王胖子疑惑。
吴邪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他伸出手指,看似随意地在图纸上点划,嘴里却念叨着一些听起来玄而又玄的话:“胖子,你看此处的巽位,对应惊门,气机流转不畅,需以离火之位相济……”他一边说,手指一边以一种特定的节奏轻点图纸。
王胖子起初一脸懵逼,但很快,他看懂了!吴邪手指轻点的节奏,长短间隔,分明是摩斯密码!意思是:“配合我,假装找到机关,按我指的位置。”
胖子瞬间心领神会,脸上立刻堆起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拍大腿:“高啊天真!胖爷我怎么就没想到!巽位属风,惊门主险,离火克金,破局关键就在这麒麟睛上!妙!太妙了!”他咋咋呼呼,演技浮夸却有效。
张韵棠和张起灵虽不懂摩斯密码,但两人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了吴邪的意图。张韵棠配合地微微颔首,仿佛认可了吴邪的“分析”。张起灵则沉默地走到吴邪所指的那根石柱旁,目光落在麒麟雕刻的眼睛上。
四人装模作样地对着图纸一番“激烈”讨论和“严谨”推演后,吴邪最终“确定”了机关所在。张起灵依言,按照吴邪通过密码暗示的、图纸上标注的真正位置,按下了石柱麒麟眼中那颗看似寻常的铆钉。
“扎扎扎——”一阵沉重的机括运转声响起,旁边一面看似浑然一体的石壁,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更加幽深、散发着陈腐气息的房间。
成功了!四人心中一定,鱼贯而入。
这个房间比之前的都要宽敞,里面没有复杂的机关,只有房间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用厚重防水油布覆盖的长条形物体,长约数米,形状蜿蜒。
“藏的这么严实,肯定是好东西!”王胖子眼睛一亮,上前就要掀开油布。
“小心。”张韵棠出声提醒。
王胖子动作一顿,改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割开捆绑的绳索,然后和张起灵一人一边,缓缓将厚重的油布掀开。
油布之下,显露出来的,是一副巨大得惊人的骨骼!通体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玉石质感,蜿蜒曲折,头骨巨大,口中利齿森然,虽然只剩下骨架,却依旧能感受到其生前的庞大与狰狞。
“这……这是……龙?!”王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这骨架的形态,确实与传说中的龙有几分相似。
吴邪也震惊地看着这副巨骨,心跳加速。难道霍仙姑寻找样式雷,就是为了这副“龙骨”?
然而,张韵棠只是上前两步,仔细看了看骨骼的形态、关节结构,尤其是头骨的特征,便摇了摇头,语气肯定:“不是龙。是蟒,一条活了不知多少年月,几乎快要化蛟的巨蟒遗骨。其骨蕴含奇异能量,被误认为龙骨也不足为奇。”
她伸出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冰冷的蛇骨,一股阴寒暴戾的残余气息顺着指尖传来,被她体内清冷的阎王血轻易化去。“此物虽非真龙,但也是罕见之物,长期靠近,易被其残留凶气影响心神。”
听闻只是蟒骨,王胖子顿时泄了气:“嘁,搞这么大阵仗,原来是个长虫骨头,白兴奋了。”
但吴邪的注意力却不在蟒骨本身。他绕着蟒骨走了一圈,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放置蟒骨的青石台基,以及房间四周的墙壁。很快,他在石台基的侧面,发现了一些极其细微、几乎与石头纹理融为一体的刻痕。那并非装饰,而是一些零散的、看似无意义的符号和数字。
同时,张起灵在房间角落的一块地砖缝隙里,发现了一点被刻意塞入的、颜色与周围略有差异的碎布。张韵棠则注意到墙壁上某处烛台托架的朝向,与样式雷图纸上的标准方位有极其细微的偏差。
四人将各自发现的零星信息汇聚到一起。
吴邪蹲在地上,拿出随身携带的铅笔和记事本,将那些符号、数字、碎布可能代表的信息,以及烛台偏差的角度,快速记录下来。
他一边画,一边喃喃自语,大脑飞速运转,将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与巴乃的发现、三叔的布局、霍仙姑的态度……所有已知的信息碎片在脑海中碰撞、拼接。
王胖子、张起灵、张韵棠都安静地看着他,没有人出声打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吴邪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勾勒,计算。他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眼神却越来越亮。
终于,他笔尖一顿,缓缓地,在纸张的中央,写下了三个字——
巴乃见。
这三个字,仿佛一把钥匙,瞬间贯通了所有迷雾!
霍仙姑如此急切地想得到样式雷,甚至不惜设局试探他们,根本目的不是为了这具伪龙骨,也不是为了图纸本身的结构,而是为了确认某个信息,一个与巴乃密切相关的信息!她可能从某种渠道,得知了巴乃湖底古楼与张家、与某种终极秘密的关联,而这张样式雷图纸,或许是开启巴乃某个关键节点的“地图”或“说明书”!她是在利用他们,验证通往巴乃核心秘密的路径!
而他们,则将计就计,反过来从这机关重重的霍宅里,确认了霍仙姑的目标,正是巴乃!
“好家伙!”王胖子一拍大腿,兴奋得满脸红光,“这老妖婆算计来算计去,没想到被咱们给套出话来了!巴乃!果然是巴乃!”
一直通过隐藏监控注视着这一切的霍仙姑,在看到吴邪最终在纸上写下“巴乃见”三个字时,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手中的沉香木佛珠“啪”地一声按在桌上。她本想借这几人之手验证图纸,套取信息,却没料到对方如此机敏,竟在短短时间内,反向推断出了她的最终目的!这场博弈,她看似掌控全局,实则已落了下风。
吴邪长舒一口气,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破解谜题后的振奋:“看来,霍婆婆是打定主意,要去巴乃掺一脚了。”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此地不宜久留。四人转身,准备沿着来路返回。然而,当他们走到进来时的那扇石门处,却发现石门不知何时已然紧闭,任他们如何推、撬,都纹丝不动。
“妈的!那老妖婆要关门打狗!”王胖子骂道。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沉闷的、似乎用重物敲击墙壁的声音,从石室的某个方向传来,声音很有节奏。
四人立刻警觉起来。张起灵侧耳倾听,判断着声音的来源。很快,他指向一面看起来与其他墙壁无异的石壁。
敲击声持续着,似乎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吴邪凝神细听,忽然道:“是摩斯密码!意思是……‘左三,上二,按下’?”
张起灵毫不犹豫,依言走到那面石壁前,数着砖块,在左侧第三列,从上往下第二块砖的位置,用力按了下去。
“咔哒。”一声轻响,那块石砖竟然向内凹陷下去。紧接着,整面石壁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了后面一条狭窄的、布满灰尘的密道。
密道口,站着一个穿着粉色旗袍、俏脸带着紧张和焦急的少女,正是霍秀秀!
“快!快跟我走!奶奶发现就不好了!”霍秀秀压低声音,急促地招手。
四人虽感意外,但此刻别无选择,迅速跟着霍秀秀钻入密道。霍秀秀显然对这里的结构极为熟悉,带着他们在狭窄幽暗的密道中七拐八绕,避开了所有可能的监控和机关,最终从一个伪装成假山出口的隐蔽处,离开了霍家大宅。
回到解雨臣那处僻静的四合院,霍秀秀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秀秀,你怎么……”吴邪疑惑地看着她。
霍秀秀气鼓鼓地瞪了解雨臣一眼,才对吴邪道:“我是偷偷溜进去救你们的!我奶奶和小花哥哥合作,想套你们的话,都不告诉我!我还是偷听到的!”她显然对被视为局外人感到不满和委屈。
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她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她姑姑霍玲、以及当年那支考古队的信息,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包括霍玲回来后性情大变,最后神秘失踪的细节。
然而,她讲完之后,却发现吴邪、王胖子,甚至连张韵棠和张起灵,脸上都没有露出太多惊讶的表情。
“你……你们早就知道了?”霍秀秀愣住了,俏脸上写满了失落和挫败。她本以为掌握了关键信息,可以换取信任和重视,却没想到对方早已洞悉。
吴邪有些不忍,安慰道:“秀秀,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也谢谢你冒险救我们。这些信息很重要,只是……我们之前确实查到了一些。”
解雨臣也叹了口气,解释道:“秀秀,不是不告诉你,而是此事牵扯太大,知道越多越危险。”
霍秀秀低下头,抿着嘴唇,不再说话,但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深夜,四合院重归宁静。众人都已歇下,消化着白日的惊险与信息。
月光如水,洒在庭院中。张韵棠和张起灵并未入睡,两人并肩站在廊下,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安宁。
“霍仙姑的目标明确,巴乃接下来不会平静了。”张韵棠望着天边的弦月,轻声道。
“嗯。”张起灵低应。
“裘德考也不会甘心落后。”张韵棠继续道,“各方势力汇聚,巴乃那湖底‘眼睛’。”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局势越来越复杂,远超之前任何一次冒险。
就在这时,一个白影“嗖”地从角落里窜出,速度快得像一道闪电,直扑张韵棠……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巧玲珑的锦囊!
是小白团子!这小家伙之前被留在解雨臣这里,显然是闻到了锦囊里散发出的、独属于张韵棠亲手配置的、给它当零嘴又兼具温养功效的药丸香气。
张韵棠反应极快,素手一抬,精准地捏住了小白团子命运的后颈皮,将它提溜了起来。
“吱吱!吱!”小白团子四只小短腿在空中胡乱蹬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张韵棠,又瞟向那个锦囊,意图再明显不过。
张韵棠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想训斥它贪吃。
一旁的张起灵却已伸出手,从张韵棠手中接过兀自挣扎的小白团子。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但力道控制得极好,既不会弄疼它,又让它无法挣脱。他将小白团子抱在怀里,用一根手指轻轻按了按它毛茸茸的头顶,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
“别闹她。”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张韵棠微微一怔。她看向张起灵,他正低头看着怀里还在试图往锦囊方向拱的小家伙,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小白团子似乎能听懂张起灵的话,又或许是被他身上那纯净的麒麟血气息安抚,哼哼唧唧了两声,果然安分了不少,只是依旧用湿漉漉的鼻尖蹭着张起灵的手指,小眼神还时不时瞟向锦囊。
张韵棠看着这一人一宠的互动,心头那因局势而生的些许凝重,悄然消散了些许。她伸手解下那个锦囊,从里面倒出两颗散发着清甜药香的褐色小药丸,摊在掌心,递到小白团子面前。
小家伙立刻兴奋起来,“吱”地叫了一声,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迅速将两颗药丸卷入口中,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在张起灵怀里蹭了蹭,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张韵棠看着它那贪吃又满足的样子,清冷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浅淡的、近乎宠溺的笑意,伸出指尖点了点它圆滚滚的小肚子:
“都快被你吃光了。再这么胖下去,以后就不抱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月光下,冷峻的男子怀抱着撒娇的萌宠,清丽的女子含笑低语,构成了一幅与白日里的机关算尽、生死搏杀截然不同的、温暖而宁静的画面。
这短暂的温馨,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一段平静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