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微熹，寒气刺骨。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别克商务车停在茅山脚下那条熟悉的隐秘小径入口。
车门打开，张德禄被两名神色冷峻的蜂鸟成员“搀扶”下来。他依旧穿着那身在澳门时看似低调实则价值不菲的休闲装，只是此刻这身行头裹在他身上，如同套在失去灵魂的稻草人上，空荡荡的，更衬得他形销骨立，满面死灰。眼神浑浊空洞，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只剩下行尸走肉般的躯壳。他佝偻着背，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双脚如同灌了铅，深深陷入路边的积雪里。
两名蜂鸟成员没有言语，只是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架着他，沿着被薄雪覆盖的石阶，一步步向九霄万福宫的方向走去。
山风呜咽，卷起细碎的雪沫，打在张德禄麻木的脸上，他毫无反应，只是机械地被推搡着前行。这条他曾无数次意气风发走过的路，如今成了通往无尽耻辱与囚禁的荆棘之途。他将被押往后山，那个终年云雾缭绕、人迹罕至的思过崖，在清冷、孤寂与漫长的悔恨中，了此残生。
茅山张德禄的时代，彻底终结于此。
陈阳站在据点小楼的窗前，目送着那三个渺小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眼神深邃平静，不起波澜。剜掉腐肉，是为了肌体健康。张德禄的结局，是他咎由自取，也是对后来者的警醒。
他转身，对身边的夜鹰吩咐道：“去九霄万福宫。”
……
九霄万福宫，经昨夜的风波洗礼，虽已恢复表面的平静，但空气中仍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弟子们步履匆匆，眼神交汇间带着心照不宣的谨慎。玄诚子暂代掌门的消息已正式通告全山，玉玑子一系虽暂时偃旗息鼓，但暗流仍在涌动。
玄诚子在一间僻静的客堂接待了陈阳。这位新任的“暂摄掌门”一夜未眠，眉宇间带着疲惫，但眼神却比昨日更加坚定锐利。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紫色法衣，象征着掌门的权威，也透着一股重担在肩的肃穆。
“陈掌门。”玄诚子拱手，语气郑重。经过昨夜坦诚的交流，他对陈阳的称呼已悄然改变，带着几分同道领袖的敬意。
“玄诚道长。”陈阳回礼，开门见山，“茅山初定，百废待兴，道长辛苦。陈阳此来，一为确认茅山局势，二来，确有一事相求。”
“陈掌门但讲无妨。茅山上下，感念掌门再造之恩，力所能及之事，绝不推辞。”玄诚子态度明确。
“好。”陈阳点头，“华立与晋省谢家合作的‘煤化深工+智能电网+碳捕捉’三位一体示范项目，即将在晋北矿区边缘落地。其中碳捕捉的地质封存环节，涉及深层地脉的精确疏导与能量场的稳定，需要精通‘五行化合’与‘地脉疏导’的玄门高手坐镇。茅山符箓之道，沟通天地五行，于地脉元炁感应尤为精妙。不知道长可否割爱，借调几位精于此道的弟子，协助项目前期勘探与后续法阵布置？”
玄诚子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他瞬间明白了此事的分量！这不仅是技术合作，更是茅山展现价值、融入国家战略、获得实际利益的绝佳机会！陈阳此举，是在兑现昨夜“守护联盟、资源共享”的承诺，也是给茅山一个重振声威、走向未来的台阶。
“陈掌门心系国策，造福民生，茅山正该为此效力！”玄诚子毫不犹豫，立刻应承，“此事关乎重大，贫道当亲自挑选得力弟子！”他沉吟片刻，心中已有计较，唤来门外侍立的弟子，低声吩咐几句。
不多时，四名身着青色道袍、气质沉稳精干的年轻道士步入客堂。为首一人约莫三十五六岁，面容方正，眼神沉静如渊，气息浑厚，已达开元境后期，正是玄诚子座下大弟子，明心。他精研《地脉感应符》与《戊土镇元诀》，对地气走向、山石结构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感知。
其后三人，一人擅长“庚金破煞、乙木疏导”，一人精通“癸水润泽、丙火炼化”，最后一人则对“五行化合阵法”造诣颇深。
四人皆是茅山年轻一辈中“五行地脉”领域的翘楚，心性沉稳，不涉派系之争，是玄诚子精心培养的未来骨干。
“明心，明尘，明澈，明和。”玄诚子一一介绍，“此四人乃贫道亲传，于五行化合、地脉疏导一道，皆有所成。由明心带队，听候陈掌门差遣，务必尽心竭力，助成大事！”
“弟子领命！”四人齐声应道，声音沉稳有力，目光望向陈阳时，带着一丝好奇，但更多的是对掌门师伯命令的绝对服从和对参与如此宏大项目的隐隐期待。
陈阳目光扫过四人，感受到他们身上扎实的修为和沉稳的气息，心中满意。玄诚子果然诚意十足，派出的都是核心精英。
他郑重地向玄诚子和四位弟子拱手：“多谢玄诚道长！四位道长，晋北项目关乎国家能源转型与环保大计，有劳诸位了！项目团队会为诸位提供最好的后勤保障与技术配合。此行既是技术支援，亦是茅山符箓正法造福社稷、守护山河的实践！”
“陈掌门言重了，分内之事。”明心代表四人回礼，态度不卑不亢。
茅山之事，至此暂告一段落。
陈阳拿到了急需的人才，玄诚子稳固了地位并拓展了茅山的影响力，双方的合作基础更加坚实。
……
回金陵的车上，窗外江南水乡的雪景飞速掠过。
陈阳闭目养神，梳理着茅山之行的得失与后续安排。
手机震动，是李曌旭打来的。
“喂，曌旭。”陈阳接通，声音带着一丝放松后的温和。
“陈阳，茅山那边……顺利吗？”李曌旭清冷的声音传来，带着关切。
“尘埃落定，精通五行地脉的弟子也借到了，准备投入晋北项目。”陈阳言简意赅。
“很好。”李曌旭语气中透着一丝赞许，“这边进展也顺利。孙正阳下午亲自来华立金陵分部签了智能航道金陵段分包工程的意向书，姿态放得很低。慕容博那边，我说服顾恺之老先生之后，与顾老一起见的他，双首席顾问和慕容清进入古籍中心管理层的方案，他非常满意，当场就应下了。为了表示诚意，他还主动提出可以开放慕容家部分藏书楼供中心数字化团队优先扫描录入。”
“辛苦了，曌旭。你处理得漂亮。”陈阳由衷道。李曌旭不愧是华立总裁，谈判手腕和精准的利益交换，不出意外地高效达成目标。
“孙正阳晚上想请你吃饭，在金陵饭店‘江南灶’，说是要当面致谢，也聊聊后续合作细节。”李曌旭话锋一转。
陈阳略一沉吟。孙正阳这是想借机进一步稳固关系，表达“归顺”之意，也是在试探他这位李家家主的态度。饭局是政治的延伸，尤其是在这个用人之际、稳定军心的关键节点，安抚好孙家这头暂时被利益链条拴住的地头蛇，对后续江南各项工程的顺利推进至关重要。
“告诉他，我一定到。”陈阳果断应下，“安抚好孙家，江南布局就稳了大半。今晚这顿饭，是‘定心丸’，也是‘风向标’。”
“明白。我会安排好。”李曌旭应道。
刚挂断李曌旭的电话，加密通讯器再次响起，是天鸽。
“老板，玉玑子开口了。”天鸽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撬出来的东西比预想的深。他在苏南经营多年，编织了一张庞大的利益网。除了利用茅山景区项目、法器采购、俗家弟子安排大肆敛财，更深度介入了地方土地流转、环保审批、甚至部分市政工程的招投标。涉及金陵、姑苏、锡城，至少七名厅级局以上官员，三家本地房企，还有一家背景复杂的环保公司。他通过俗家弟子和代理人进行利益输送，手法隐蔽，但账目和关键证据链已被我们锁定。玉玑子的倒台，已经让这张网上的很多人坐立不安了，恐怕会引发连锁反应。”
陈阳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玉玑子的问题已不仅仅是茅山内部贪腐，而是严重的地方官商勾结、侵蚀公权力的案件！这摊浑水一旦彻底揭开，涉及面太广，震动太大。
“材料全部加密封存，备份三份，分别存放于绝对安全地点。”陈阳迅速下令，声音冷静，“暂时按兵不动，严密监控名单上所有相关人员的动向，尤其是资金异动和潜逃迹象。这份名单和证据，是把双刃剑，也是我们手里重要的‘牌’。何时打，怎么打，打多大范围，需要审时度势，配合江南全局的部署。现阶段，稳定压倒一切。”
“是！”天鸽领命。
结束通讯，陈阳眉头微蹙。商清徽坐在他身侧，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浅灰色的眼眸看向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玉玑子牵扯如此之广，一旦彻查，震动必然波及地方，甚至直达京城。”商清徽清越的声音响起，如同冰泉滴落，“官场地震，往往伴随强力整肃。我担心，这会促使中央加大对玄门与地方政商关联的审查力度，甚至采取更严厉的管控措施。若矫枉过正，干涉过深，是否会激起玄门各派本就存在的、对‘规范化管理’的疑虑和反弹？毕竟，许多门派与地方的联系，如同藤蔓缠绕古树，早已是生存的一部分。强行剥离，恐伤及根本，影响统战部尚未正式推行的‘玄门规范化’进程？”
她点出了核心矛盾：反腐风暴可能引发的政治连锁反应，对玄门整合大业的潜在冲击。
陈阳看向商清徽，眼中流露出赞赏。她总能敏锐地抓住问题的关键节点，从更宏观和深远的角度思考。他身体微微后靠，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如同在课堂剖析一个复杂的政治经济案例。
“商阁主，你所虑极是。此事确需慎之又慎。”陈阳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深邃，“宗教经济与地方政商的关系，在华夏大地，自古便是‘剪不断，理还乱’。寺庙宫观，既是信仰中心，也是文化地标，更是经济活动的重要节点。香火钱、庙产、法事、开光、风水堪舆……每一项都牵扯着巨大的经济利益。地方官员需要这些场所凝聚人气、拉动旅游、彰显政绩，甚至作为某些‘不便明言’的沟通渠道。商人则希望通过捐赠、承包项目、甚至借助宗教影响力拓展人脉、获取便利。而玄门中人，也需要官方的认可、商人的资助来维持道场、传承道法。三者之间，早已形成了一张复杂共生、利益交织的网。”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城镇：“这张网，有光明正大、惠及地方的一面，比如带动旅游、促进就业、保护文化遗产；也有滋生腐败、藏污纳垢的阴暗角落，如玉玑子这般蛀虫。水至清则无鱼。作为‘统治者’，无论是治理一省一国，还是管理玄门，关键在于‘平衡’二字。”
“平衡？”商清徽若有所思。
“对，平衡。”陈阳语气坚定，“既要剜掉腐肉，清除如玉玑子这般严重危害道统、勾结贪官、动摇根基的毒瘤，以儆效尤，维护法纪的威严；又不能因噎废食，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将玄门与地方正常、甚至有益的合作全部视为洪水猛兽。那样只会逼得玄门各派人人自危，更加封闭排外，甚至与地方潜规则结合得更深，反而更不利于整合与管理。”
他眼中闪烁着政治家的智慧光芒：“我们的目标，是建立‘清’与‘正’的规则，划定红线。红线之内，玄门与地方在阳光下进行互利合作，比如共同开发文旅项目、企业邀请风水顾问进行合规的环境评估、地方政府购买宗教场所提供的传统文化服务等，都应被允许甚至鼓励，只要过程透明、依法纳税、不涉及权力寻租。红线之外，如权钱交易、利用术法干预司法行政、窃取国家机密等，则必须雷霆打击，绝不姑息！”
“至于玉玑子案引发的连锁反应，”陈阳话锋一转，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这正是我们手中这张‘牌’的价值所在。名单上的人，惶恐不安，正是我们‘分而化之’的良机。并非所有人都罪大恶极，也并非所有人都不可争取。我们要做的，是‘拉一批，打一批，稳一批’。”
他条理清晰地部署思路：
“首先，对于证据确凿、民愤极大、且冥顽不灵的核心贪腐分子，必须坚决拿下，公开审判，彰显法纪。这是立威，也是给各方一个明确的信号：触碰红线，必受严惩。”
“其次，对于情节相对较轻、有悔过表现、或只是被裹挟的边缘人物，可以通过诫勉谈话、经济处罚、调离关键岗位等方式进行处理，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同时，释放信号：只要主动交代问题、配合调查、切断与玉玑子残余势力的联系，可以视情节从宽处理。这是瓦解对方阵营，减少阻力。”
“再者，对于与玉玑子案无涉、或仅有轻微经济往来的地方官员和商人，要明确传递信息：既往不咎，安心工作，支持地方发展。重点强调智能航道、东海风电、古籍修复中心等重大项目带来的巨大机遇，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导到‘共同做大蛋糕’的正途上来。这是稳定大局，凝聚共识。”
“最后，将部分关键证据，‘适时’、‘适量’地提供给与李家交好、或在反腐立场上坚定的金陵、苏南地方大员，比林家兄弟林振国与林振邦。由他们出面处理，既能体现地方主动作为，减轻中央直接干预的压力，又能巩固李家在江南的同盟关系。同时，这也是对玄诚子和茅山新领导层的保护，避免茅山被过度牵连。”
“政治，无非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陈阳最后总结道，语气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智慧，“庙堂之上的政敌，自然是希望借玉玑子案兴风作浪，以此攻击李家在江南的布局。我要做的，就是用‘精准反腐’堵住他们的嘴，用‘稳定发展’争取更多中间派的支持，用‘地方主动’化解过度干预的借口。同时，通过茅山内部整肃、玄诚子配合的姿态，向庙堂中枢展示玄门‘刮骨疗毒’、接受规范化管理的决心。多方下注，稳住阵脚，方能将这场风波转化为推动整合的契机。”
商清徽静静听着陈阳抽丝剥茧般的分析，看着他运筹帷幄、将复杂局势化繁为简的从容气度。他不仅看到了风险，更看到了风险中蕴含的机遇和化解之道。这份在权力漩涡中游刃有余、兼顾庙堂江湖、平衡多方利益的深厚功力，让她心中那份倾慕与信赖更深一层。
她轻轻颔首，补充道：“陈掌门思虑周详，清徽叹服。唯有一点补充：玄门内部，尤其是那些本就对整合心存疑虑的门派，此刻必然风声鹤唳。需借玄诚道长之口，将茅山‘清理门户、接受监管、共赴国难’的决心和行动，尽快传递出去。一则安抚人心，表明茅山并非被‘吞并’，而是主动革新；二则也是树立一个‘拨乱反正、浴火重生’的标杆。同时，幻音阁也会利用自身渠道，向相熟的门派传递正面信息，消解恐慌。”
“妙！”陈阳眼中一亮，赞许地看向商清徽，“商阁主此计，乃画龙点睛之笔！借玄诚子与幻音阁之声，行安内之效，事半功倍！就这么办！”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于心。
车内的凝重气氛被一种并肩破局的坚定所取代。
……
车子平稳驶入金陵城区，高楼大厦取代了郊野雪景。
在距离禄口机场不远的一个路口，车子缓缓停下。
“商阁主，到了。”陈阳道。
商清徽微微颔首。角泠已下车为她拉开车门。
陈阳也下了车，站在车边，看着清冷绝尘的商清徽，诚挚道：“此番为茅山‘换天’，多亏商阁主相助。无论是澳门并肩御敌，还是金山寺赏景荡涤心绪，抑或方才庙堂江湖之论，皆令我获益良多。陈某感激不尽。”
商清徽浅灰色的眼眸在晨色中显得格外深邃，她看着陈阳，声音清越依旧：“陈掌门言重了。护道守业，清徽分所当为。能略尽绵力，亦是清徽之幸。” 她顿了顿，仿佛不经意地问道：“陈掌门接下来是回燕京，还是留在金陵处理后续？”
“江南诸事未了，还需盘桓数日。商阁主你呢？是回京城清音阁，还是……”陈阳将选择权交还给她，语气带着尊重。
他心中自然希望这位实力强大且心意相通的盟友能留在身边。无论是应对即将到来的孙家饭局，还是处理玉玑子案的余波，甚至只是日常探讨玄门整合的策略，有她在侧，都如同拥有了一柄绝世利剑和一本无字天书。但他也深知商清徽身份超然，幻音阁亦有事务，不便强求。
商清徽目光平静地望向不远处的禄口机场，语气淡然：“阁中俗务，自有专人打理。金陵……尚有几卷前朝琴谱孤本未曾寻访。清徽，会在此地停留些时日。”
她没有看陈阳，但话语间已清晰表明了留下的意愿。
陈阳心中微动，一丝暖意流过。他点点头：“如此甚好。金陵人文荟萃，正合商阁主雅意。若有所需，随时联系。”
“好。”商清徽应了一声，微微欠身，“陈掌门事务繁忙，请自便。清徽告辞。”
说罢，带着商羽、角泠，转身步入街头，清冷的背影很快融入人流。
陈阳目送她远去，直到那抹月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才转身上车，吩咐司机找地方吃饭。
……
车子刚驶离，角泠便忍不住低声对商清徽道：“阁主，您明明……为何不直言留下相助陈掌门？我看得出，陈掌门也是希望您留下的。”
商羽也轻声道：“是啊，阁主。陈掌门心怀天下，气度恢弘，与您心意相通，您……”
商清徽脚步未停，清冷的容颜在朝阳下忽明忽暗。她沉默片刻，方才开口，声音如同穿过幽谷的清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缥缈与深邃：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既已心意相通，又何须言语点破？琴瑟和鸣，贵在自然。强求，则失其韵；急切，则乱其音。他心中有万里江山，我自有我的松涛水月。能闻弦歌而知雅意，见微澜而晓风云，足矣。时机若至，我自当抚琴相应。此刻……静观其变，便是最好的相伴。”
商羽和角泠闻言，似懂非懂，但看着阁主那超然物外却又隐含深情的侧脸，不再多言。她们知道，阁主的心意，已如那焦尾琴音，虽未明奏，却已萦绕心间。
……
陈阳的车刚驶出不远，手机再次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徐书雁”的名字。
他按下接听，还未开口，电话那头便传来一阵清脆悦耳、充满活力的叽叽喳喳声，背景音似乎还混杂着宋思槿优雅的轻笑和沈秋庭兴奋的嚷嚷：
“阳阳，猜猜我们在哪儿？” 这是沈秋庭元气十足的声音。
“行了秋庭，别卖关子。” 宋思槿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随即转为清晰干练，“陈阳，是我，宋思槿。还有书雁和秋庭。我们三个，现在在金陵！”
“惊喜吗？” 徐书雁温婉知性的声音带着笑意接上，“知道你在金陵，秋庭吵着要过来感受下江南年味。思槿正好在苏南看几个智能微电网的标的，我就被她们拉着一起来了。刚下飞机，正在去酒店的路上。”
“周知呢？”陈阳下意识问道，心中已猜到几分。
“周大律师啊，”宋思槿语带调侃，“明知故问，被你家李总委以重任，正在晋省和谢家的法务团队鏖战能源项目合同呢，分身乏术。所以嘛，这次就我们三个‘闲人’来叨扰你啦！”
“阳阳！”沈秋庭抢过话头，声音充满期待，“我们还没吃早饭呢！听说金陵的盐水鸭、狮子头绝了！你身为半个东道主，必须尽地主之谊！快推荐个地方，我们杀过去！”
陈阳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喧闹与关切，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几乎能想象到沈秋庭手舞足蹈、宋思槿优雅挑眉、徐书雁含笑旁观的样子。
“好。”陈阳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意，“地方我来安排，保证让你们满意。”
他放下电话，对司机道：“去‘颐和公馆’，订‘芥子园’厅。”
“是，陈先生。”
陈阳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金陵街景，眼神深邃。
他需要迅速切换状态，既要应对即将与三位红颜知己的“修罗场”，又要准备好晚上与孙正阳的政治饭局。这其中的平衡与应对，何尝不是另一种炉火纯青的“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