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郭春海就把那个钉铁掌的临时工提溜到了参帮李老爷子跟前。老爷子烟袋锅子往那人脑门上一磕,的一声脆响:说吧,谁指使你装狼吓唬参园?
临时工哆嗦得像片秋风里的树叶,右脚那只解放鞋的鞋带早被白桦拆下来捆他手腕了。俺、俺就是拿钱办事...他鼻涕糊了一脸,那人说事成之后给二十斤全国粮票...
放你娘的罗圈屁!二愣子抡起鞋底就要抽,被郭春海拦住。重生前当生产队长时他审过不少小偷,知道这种怂包最怕啥。摸出泡蓝线的酒瓶子往桌上一墩:认识这个不?
临时工的眼珠子顿时瞪得像铜铃,身子往后一仰差点栽倒:这、这蓝药水...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改口道:俺在红旗林场烧炕时见过!
白桦的箭地钉在他裤裆前:说实话!女猎手今天辫梢的红绳格外鲜艳,衬得脸色铁青。临时工裤裆立刻湿了一片:是测绘队!省里来的测绘队往炕洞里藏过图纸!
郭春海心头一跳。展开那卷蓝图仔细看,角落果然盖着省林业勘察设计院的褪色红章。但奇怪的是,图纸上标注的树种跟实际完全对不上——老金沟明明多是椴树桦树,图上却标满了稀有树种保护区。
狗屁不通!李老爷子烟袋杆戳得图纸哗啦响,这地方老子采了五十年参,哪来的稀有树?突然眯起眼,除非...
除非有人想圈地。郭春海接过话头。重生前他见过这种操作,先虚构个保护区的名头,再倒卖底下资源。手指顺着蓝线摸到七品叶岩缝的位置——那里被画了个红圈,标注着样本区。
乌娜吉抱着孩子进来,女婴突然伸手抓向图纸。郭春海把着她的小手一点,正好按在那个红圈上。更怪的是,孩子后颈的银痣突然亮了下,像是反光。
得去趟长春。郭春海卷起图纸。白桦一把按住:明天就是秋围!女猎手的鹿皮靴子踩着蓝图一角,参王赌局...
赌个逑!二愣子突然从门外蹦进来,解放鞋上全是泥,春海哥!参园又遭狼了!这回是真的!
众人赶到时,参园的篱笆倒了一大片。泥地上的狼爪印比往常深得多,像是饿极了发狠刨的。郭春海蹲下细看,爪印间竟混着几滴发黑的血——不是动物的,人血凝固后才是这颜色。
循着血迹追到老河套,芦苇丛里躺着个血葫芦似的人。白桦用箭杆挑开那人衣领,露出红旗林场的工作证——是失踪三天的护林员老周!老头右手紧攥着什么,掰开一看,是把挂着蓝线头的钥匙。
仓库...老周气若游丝,他们...要运参苗...话没说完就昏过去了。郭春海摸他怀里,掏出张揉烂的托运单:明日6时,红旗林场站,20箱发往广东。
回屯路上,白桦一直没说话。快到岔路口时,她突然拽住郭春海:我知道仓库在哪儿。女猎手的睫毛在夕阳下投出两道阴影,但有个条件——秋围你得上。
当夜,参帮祠堂灯火通明。李老爷子把那棵七品叶供在祖师爷牌位前,三炷香烧得烟气缭绕。参王不能卖外省,老爷子斩钉截铁,这是老祖宗的规矩!
那咋整?二愣子急得直搓手,总不能供成精吧?
郭春海摸出那张蓝图:我有个主意。稀有树种保护区几个字,咱们给它找个真保护伞——省中医学院!
天刚亮,两拨人马同时出发。白桦带着红旗林场的人去堵货运站,郭春海和二愣子押着七品叶直奔长春。吉普车后座上,乌娜吉用红布裹着参王,女婴的小手一直按在包裹上,银痣时不时泛着微光。
中医学院的老教授见到七品叶时,眼镜差点跌碎:这、这参龄起码一百五十年!颤巍巍的手指量着芦碗,你们要捐给国家?
有个条件,郭春海展开那卷蓝图,请您帮忙鉴定下这个。老教授只看了一眼就拍案而起:胡闹!这地方哪来的珙桐水杉?分明是...突然压低声音,有人要盗采野生参!
回程的吉普车开得飞快。路过红旗林场时,只见货运站前围满了人。白桦的箭钉在车厢上,二十箱全敞着——哪有什么树苗,全是裹着苔藓的参苗!每株参须上都缠着蓝线,活像捆着的俘虏。
逮着正主了!二愣子蹦下车就喊。郭春海却盯着人群里那个穿呢子大衣的背影——总觉得在哪见过。那人转身的瞬间,女婴突然地哭了。阳光照在那人右手上,无名指的金戒指闪了闪——跟蓝图角落的烫金logo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