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闷得喘不过气,知了叫得有气无力,跟我这心情一个样。自打那晚把张左明轰出门,他一连三天没着家。我心里清楚,这王八蛋肯定没干好事!指不定又在哪个耗子洞里赌钱呢!
我不能这么干等着!得抓住他现行!不然,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第四天傍晚,我瞅着他快下班了,把力力和小花托给隔壁王婶照看,悄悄溜出家门,直奔后街老胡家那个棋牌室。那地方我以前听说过,乌烟瘴气,不是正经人去的地儿。
离老远,就听见里头吵吵嚷嚷,烟味儿混着汗臭味,从门缝里往外飘。我扒着窗户缝往里一看,好家伙!屋里挤满了人,烟雾缭绕的。外间几张桌子围满了人,在打扑克,吆五喝六的。最里头还有个小间,帘子半拉着,围着一圈人,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干啥,气氛更邪乎。
我眯着眼仔细找,果然在角落里看见了张左明!他挤在牌桌边,眼睛通红,死死盯着手里的牌,脖子上的青筋都蹦起来了。旁边还坐着粮库有名的二流子王老五和赵麻子,都不是好东西!
看了一会儿,我发现他们玩的不是普通扑克,是押宝!张左明面前堆着几张零碎票子,他哆嗦着手,抽出一张两块的,押在一个“豹子”上。开宝!不是!钱被庄家一把搂走了!
张左明脸色“唰”地白了,一拳砸在桌子上,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王老五在旁边煽风点火:“左明哥,手气背啊!再来!下把准赢回来!”
我血往头上涌!押宝!这是赌大的!他真敢啊!还跟王老五这种混混搅和在一起!
我再也忍不住了,“哐当”一声推开虚掩的门,冲了进去!屋里顿时一静,所有人都扭头看我。
张左明看见我,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闪过惊慌,但马上就被恼怒取代了。他“腾”地站起来,脸色铁青:“你……你咋来了?滚回家去!”
我指着他鼻子骂:“张左明!你还是不是人?!孩子在家饿得哇哇哭,你在这儿赌钱!你还敢押宝?你想把这个家彻底败光是不是?!”
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王老五阴阳怪气地说:“哟,左明哥,嫂子查岗查得挺紧啊!哈哈哈!”
张左明脸上挂不住了,觉得我让他在狐朋狗友面前丢了面子,恼羞成怒,一把抓起桌上赢来的(也可能是本钱里剩的)几张票子,看样子有五六十块,冲我吼道:“败家?你看这是啥?老子赢了五十块!顶你穿多少破珠子?!男人在外头挣钱,轮得到你个娘们儿指手画脚?给我滚!”
说完,他一把抓住我胳膊,力气大得吓人,死拖硬拽把我往外拉。我拼命挣扎,又踢又打:“放开我!张左明你个王八蛋!赌钱你还有理了?!”
可他像头疯牛,根本不理,一路把我拖拽回家。路上有人看见,都躲得远远的。
一进院门,他反手“哐当”把门插上,眼睛血红,像要喷火。我刚站稳,想继续骂,他猛地扬起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
我眼前一黑,耳朵“嗡”的一声,半边脸像被烙铁烫了,火辣辣地疼!嘴里一股腥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我被打懵了,踉跄着撞在院墙上,半天没缓过神。
力力和小花被王婶送回来,刚进院,正好看见这一幕,吓得“哇”一声哭起来。
张左明打完,自己也愣了一下,看着流血的嘴角,眼神有点慌,但马上又被怒气盖住,指着我骂:“臭娘们儿!敢去那种地方闹!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谁是这个家的天!”
我摸着肿起来的脸,看着吓哭的孩子,听着他嚣张的叫骂,心里那点仅存的期望,彻底碎了!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未有过的狠劲!
哭?求饶?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
不!绝不!我吴香香,再也不当受气包了!
我抹了把嘴角的血,站直了身子,眼睛死死盯着他,像头被逼急了的母狼。力力哭着跑过来抱住我的腿:“娘!你流血了!”
我看着孩子惊恐的眼神,心里那股火,烧得更旺了!为了孩子,我也不能再怂!
“张左明,”我声音不高,但冷得像冰碴子,“你打我?”
他可能没见过我这副样子,有点发毛,但还强撑着:“打你咋了?不听话的婆娘就该打!”
“好!好!你打得好!”我点点头,突然弯腰,从墙根抄起平时劈柴用的那根粗柴火棍子,握在手里,一步步朝他逼过去!
张左明吓了一跳,往后退:“你……你想干啥?反了你了!”
“干啥?”我冷笑,“你刚才用哪只手打的我?是这只吧?”我举起柴火棍,指着他刚才打我的右手。
他脸色变了:“吴香香!你疯了?!把棍子放下!”
“放下?”我声音猛地拔高,“你打我时候咋不说放下?!啊?!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打骂的吴香香?我告诉你,张左明!从今天起,你动我一下,我十倍还给你!不信你试试!”
我抡起柴火棍,没朝他身上打,而是狠狠砸向他旁边那个破水缸!
“哐啷!”一声巨响!水缸被砸了个大窟窿,浑水哗啦啦流了一地!
张左明吓得一哆嗦,脸都白了。力力和小花也吓呆了,忘了哭。
我拿着棍子,指着他鼻子,一字一顿:“今天这一巴掌,我记下了!张左明,你给我听好了!这日子,你不想过,就滚蛋!但想再动我一根手指头,除非你先弄死我!看谁狠得过谁!”
说完,我扔下棍子,拉起吓傻了的力力和小花,转身进屋,“砰”地关上门,从里面插上。
门外,张左明半天没动静。过了好久,才听见他脚步沉重地走开,大概是去西屋了。
我靠在门板上,浑身都在抖,不是怕,是气的!脸肿得老高,嘴角的血蹭在衣服上。力力和小花抱着我,小声抽噎。
我搂紧两个孩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硬是憋了回去。不能哭!哭就给那王八蛋看笑话了!
这一夜,外屋静悄悄的。张左明没再闹腾。我搂着孩子们,一夜没合眼。脸上疼,心里更疼。但更多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这婚姻,这男人,彻底没指望了。以前还想着为了孩子凑合过,现在看,凑合就是等死!等他赌输红了眼,能把我们娘仨都卖了!
我得走!必须走!带着孩子离开这个火坑!
可走去哪儿?咋活?我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不对,我有手有脚!我能穿珠子!以前能靠这个活,以后也能!义乌那边……陈舅……也许还有机会?
对!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我带着孩子去义乌闯一闯!总比在这家里被赌鬼打死强!
张左明,你这一巴掌,把我对你刚刚有一点点情分打没了!也把我打醒了!
从今往后,我吴香香,跟你恩断义绝!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各凭本事,看谁活得像个人!
天快亮时,我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心里拿定了主意。等脸消肿了,我就去镇上,找王掌柜打听打听,再去邮局给义乌陈舅写封信问问情况。
这巴掌,不能白挨!它得变成我吴香香,踹开烂日子、闯新路的第一脚!
等着瞧吧!看谁笑到最后!